苏瑾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征兆,就这样消失。
消失在承光帝的世界里。
这魔渊的确就是属于他的世界,没有水分,在这空间之内,承光帝便无限接近于全知。
但他却完全失去了对于苏瑾的感知。
“逃了?怎么可能?!只要进来了,没我的允许,没人能逃离这魔渊!!
没!有!人……”
承光帝有些慌了,他现在处于极度自信与极度不自信的煎熬中,来回拉扯。
他将感知提升到极限,细致入微的观察了魔渊中的每一寸空间。
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承光帝便越发急了。
他烦啊,他愁啊,他一缕缕薅自己的头发啊!
他是真搞不懂了,这个苏瑾怎得能每一次都不按套路出牌!
没人喜欢意外,意外便代表着不可控,而这不可控一旦发生在苏瑾身上,承光帝即便有十足把握,也会觉得心惊胆颤!
而这心惊胆颤,如今随着苏瑾失踪的时间渐渐变长,也逐渐在承光帝心中酝酿出难以遏制的焦虑,乃至恐惧。
“到底……到底去哪了……!”
“出来啊!朕要和你单挑!!!”
他再次发出嘶嚎。
却也是此刻,承光帝做到了一次言出法随。
“单挑”二字一落,魔渊暗界继而一颤。
若将世界比作一间房子,这随之而来的震颤感,便似因这房子的一堵承重墙塌了所致一般。
承光帝大惊失色,差点吓尿了。
却莫看他刚刚喊着要单挑,却从始至终不曾脱离与魔渊的融合状态,依旧保持着遁形。
但刚刚那一震,竟是险些将他的融合状态给震崩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承光帝惊愕之中仓惶四顾,继而便觉眼前景象似一面镜子,当着他的面,开始蔓延出蛛网般裂纹。
由通天魔根与地脉魔核组成的恒星,当着承光帝的面,开始一寸寸皴裂,破碎,坍塌,又在燃烬。
这无坚不摧,又能无限增生的逆天之物,这连帝阶魔神都无法摧毁之物,这即便是域外魔头前来,也只能加速其魔化却做不到毁灭之物,竟这般不堪一击,宛若纸糊的一般,瞬间便化为乌有!
青圣帝天木与人皇佛石,是三代成就至高神后留下的遗物,是用在最危急时刻用来最后一次唤醒自己,以给此界延寿的祭品。
这种逆天之物,怀有真正意义上的不灭之能。
即便是域外天魔,也只能趁三代成眠六万载后,力量被无限削弱之时,才想尽办法将之魔化,以避免三代人皇的苏醒,却做不到将之摧毁。
永夜帝君兵行险招,苏瑾则是执行人。
他们二人都明白一点,想要毁掉魔根与魔核其实是不可能的,除非换一个思路。
那便是让三代人皇自己来操作。
而如今,永夜帝君做到了,她没有选错人,也成了这场豪赌的胜者,她的夫君因此有了彻底苏醒的可能。
苏瑾亦做成了这近乎不可能的壮举。
他站在了一代代巨人的肩膀上,并最终将机械化的世界意志彻底拉入并不理性的战局,就此翻开全新的篇章。
最强人皇之名,于此刻因这战绩具象化,真实化。
“轰——!”
近乎崩塌的动静响起。
承光帝感受到了魔渊的异变,这方空间没了魔根与魔核,开始不受他控制了。
这感觉很奇怪,他感觉得到,魔渊竟并未因魔核与魔根的毁灭而虚弱,反倒得到了一步到位似的稳固与增强。
他亦感觉得到,这本该是属于他的魔渊也似异了主,不再接受他的掌控。
本是被他彻底封锁的魔渊开始剧烈颤抖、蠕动,像一个痉挛的胃,酝酿起汹涌的呕吐潮汐!
一道巨大的裂缝,像一个张开的大口,重新开启了对人间的连接。
“不!这裂缝是朕的!域外天魔这是做了什么?!他们准备卸磨杀驴?!他们准备抢夺朕的成魔底蕴!!!”
承光帝似推测到了什么,吼声破了音。
他更不敢停歇,开始拼尽全力朝裂缝的尽头遁去,那里是域外,是他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逃往的地方。
此界的魔渊不再属于他,魔核与魔根也被毁了,这便代表着承光帝已然完全失去了成就高阶魔位的可能,即便去了域外,他也将成为一个小喽啰。
事态的发展于此刻成了一个巨大讽刺。
虞家全族几乎灭尽,他们放弃了第一世家的地位,放弃了皇位,放弃了生而为人的身份,赌上一切,决定润到域外去过魔上魔的好日子。
却哪曾想,现在他即便润出去了,也只能成为最低等的魔族,没有魔位那种,最多算个小兵,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那种。
而域外魔族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弱肉强食在它们那里是没有掩藏的,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小魔,他们的压榨更是没有极限的。
承光帝现在都能想到自己未来暗淡的魔生了。
但它却又不敢有半点迟疑,因为现在他已经别无去路。
出了魔渊苏瑾不会放过它,它必死无疑,他只能选择去域外做猪狗……
“该死!!!!”
“朕…………朕…………!!!”
“朕!!!”
承光帝遁得飞快,眼中噙满了眼泪,开始语无伦次。
却是来来回回得,只吼得出一个“朕”字。
瞧把孩子给乐的……
它满心屈辱,满心绝望,它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它被迫开启了人生走马灯。
它模糊的泪眼,也在此刻看到了一尊身影的闪现。
那身影出现的极为突兀,像是撕开裂缝突然出现的一般,又被某种伟力推动,开始朝着魔渊之外迅速逡巡。
承光帝看清了那身影,那是它此生之敌,是刚刚无故失踪又突然出现的苏瑾。
承光帝甚至看清了苏瑾此刻的表情,带着迷茫与懵逼。
然后,二人目光遥遥相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不不。
承光帝此刻只觉天都塌了,哭都哭不出来。
苏瑾,则是狂喜。
承光帝好想逃!但逃不掉!
他没法与魔渊融为一体了,心中更对苏瑾形成了本能的畏惧。
而此刻的苏瑾,虽只消失了一小会,实力却再次得到了质变,他将承光帝锁定。
瞬息,二人接近。
承光帝只觉自己逃无所逃,苏瑾则被伟力推动朝出口撞去。
二人都来不及有太多准备,立时擦肩。
“拿来吧你!”苏瑾行动不便,推着他的伟力也太过庞然,令他来不及多做准备,一把便薅住承光帝的脖颈。
承光帝刹不住车,它想闪,它没闪的开。
……
狂风呼啸,至暗黎明。
炼狱,人间。
待到承光帝再回过神来,它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曾属于他的世界。
天光,微风。
四下,是被他完全毁掉的大好中原,神州世界。
这里,曾是它的国都。
它被重重摔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它挣扎着四顾。
继而看到了远处密不透风的由巨山车构成城墙,看到了庞然的机甲,钢铁般的士卒,不见尽头的人族大军。
它胸口一闷,一只脚踩在它身上。
它怪叫着,想反抗。
那居高临下看着它的人,却笑得和煦、有礼,然后扬起了手中的巨槊。
【狱】之领域,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