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对汉语能听能说,识字断文稍逊。
“镇国侯请可汗割让我部阴山之地!”阿史那社尔看完电文,表情复杂的看向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刚饮入口中的酒,差点喷射而出,“割让?”
“割让!”阿史那社尔点点头。
两人用突厥语对话,尉迟宝林只能观察他们叔侄两人脸色。
随即,颉利可汗重重将铜器酒盏拍在案上,酒水溅出。
阿史那社尔见状就要上前劝慰,担心颉利可汗气急之下做出不明智举动。
“好,好啊!”
忽的,颉利可汗连声叫好起身走到尉迟宝林跟前,粗壮布满老茧的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宝林小子,此刻能否与那白面小子联络?”颉利可汗每次与旁人提到苏尘,皆以白面小子代指。
尉迟宝林满脸疑惑,下意识以为颉利得了失心疯。
有人抢占东突厥地盘,做为漠北雄主颉利可汗竟然一脸激动之色。
着实令人费解。
“这个,这个,电报乃长安转达苏……司令之意,司令眼下身在西域,旅部不知联络暗号。”
尉迟宝林如今也懂得,些许电报收发的门道。
旅部的电报机只能与长安秦王府、太极殿联系。
颉利可汗轻轻点头,转身坐回案前。
竖起三根手指,对尉迟宝林大声说道:“转告白面小子,欲取阴山容易,条件有三问他应是不应!”
自从得知西域四国归附大唐,颉利可汗便谋划着如何向李世民‘示好’,以达成心中的盘算。
岂料,苏尘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尉迟宝林上前两步,不卑不亢抱拳一礼,“还请可汗明言,若无冒犯司令之嫌,旅部理当代为传达!”
“嗯!”颉利可汗竖起一指:
“其一,本可汗以阴山为嫁妆,白面小子平娶小女为妻。”
“其二,保举婆罗门、欲谷入其麾下远征军!”
“其三,引荐叠罗支入学国子监,修习天朝礼义乐章!”
阿史那婆罗门、欲谷、叠罗支皆为颉利可汗之子。
两个月前,阿史那婆罗门从驻地黑沙河,赶来阴山与颉利会面。
颉利可汗所提条件,皆为提前为其子女谋前程。
很久以前,颉利初次与苏尘在朔方相见,便产生将其女儿许配之心,遭到苏尘坚决反对。
如今颉利依旧贼心不死。
他的女儿阿史那吉真,年方二八,比长乐公主还小一岁。
阿史那社尔眼看颉利可汗这般轻易,便将他经营多年的阴山封地拱手让人,心中滋味万千。
好像很快就要无家可归。
几番寻思之下,阿史那社尔想着是不是也为自己谋划新出路。
一不作二休,将阴山地盘及十三万子民一同归入大唐,以此还能讨得个顺水人情。
尉迟宝林细细琢磨,颉利可汗提出的三个条件,不觉有丝毫不妥。
反倒替苏尘感到高兴,既有开疆拓土之功,又白捡一个老婆。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他父亲尉迟恭就有两个正房老婆。
“可汗,在下这就向长安发报,奏请陛下圣裁!”
尉迟宝林再三确认没有欠妥之处,告礼而出,返回旅部传达颉利可汗割让阴山的条件。
远征军营地,距离阿史那社尔金帐不出六里地,快马加鞭半刻钟可达。
三骑快马疾驰远去。
金帐之中只剩下阿史那社尔叔侄俩。
“叔父,阴山归入大唐,小侄将何去何处?”阿史那社尔一副哭笑掺半的脸,问向颉利可汗。
苏尘未言明阴山原住牧民及六万骑兵归属,但按照以往攻城略地惯例,人口资源为重中之重。
有人口就有赋税,岂有放任不管之理?
东突厥境内不下十五万汉人,皆为掠夺而来。
颉利可汗瞥了阿史那社尔一眼,端起铜酒盏一口蒙下。
“哼,你心慕大唐镇国侯及远征军久矣,此番正合你意,莫在本汗面前故布迷障!”
阿史那社尔老脸一红,双手捧起酒坛为颉利倒满,“叔父说笑了!”
“那白面小子恐怕难如本汗之愿啊!”
颉利可汗看向帐外,双拳紧握又松开,如此反复之次。
“叔父多虑了!吉真自小乖巧惹人喜爱,出落大方不输汉家女子,镇国侯岂有拂意拒之之理!”
颉利可汗大儿子阿史那欲谷年近四十,唯一的女儿吉真却只有十六岁。
可谓老来得女,颉利可汗将其视若掌上明珠。
自从与苏尘相见过后,颉利派人传信定襄命康苏密教导吉真汉人文化礼仪。
因此,阿史那吉真近半年勤学汉语苦修汉字,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颉利可汗摇了摇头,忽然正声吩咐道:“传令,将本部兵马从马邑、雁门、南碛口、恶阳岭北撤定襄,四镇归还于唐!”
“遵令!”阿史那社尔为之一怔,很快明白了颉利用意。
马邑、雁门、碛口、恶阳岭四镇,原属刘武周割据势力范围。
隋末动乱刘武周主动归附东突厥,获封‘定杨可汗’以马邑为都城,建立晋北割据政权。
武德六年,大唐与东突厥争夺马邑发生两次小规模战事。
马邑一分为二北面归东突厥,南面归大唐控制。
随即,颉利可汗与阿史那社尔离开金帐。
唤来两匹骏马,带着一小队骑兵向远征军二旅营地疾驰而去。
……
无线电报机无视距离,传递消息直线三千五百公里内转瞬即达。
“呵呵,颉利老头贼心不死。身为人父,做到这般可堪典范!”李世民看完阴山驻军回复电文,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先是鄙夷,之后又变成赞许。
颉利可汗提出的三个条件,全是为其子女铺路。
“拿去,拿去,此事与朕无关!”李世民唯恐避之不及,很嫌弃的将电文甩回李德手中。
“喏!老奴这就将电文转发西州,转达侯爷知晓!”
只管跑腿的李德,捞起被李世民抛飞的半张纸,躬身退出御书房。
魏征几次想起身‘谴责’李世民言语不当,长孙无忌抢先一步起身,义正言辞谏言:
“启奏陛下!万不可答应吉利嫁女之请,否则……失了帝国威严!”
颉利想嫁女儿,长孙无忌的女儿夫家还没下落,他怎可眼睁睁看着颉利可汗往苏尘身边塞人。
“呵呵!”李世民笑了笑。
司马之心,路人皆知。
长孙无忌着急,只怕有人比他更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