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用板砖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何诚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陌生的的天花板，屋顶被开了一个大洞，月光照射进来。
“我这是在哪儿？”
何诚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许家木屋的混乱、歇斯底里的许父、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许诗萤那张的脸...
以及最后，那个带着歉意劈向自己后颈的手刀...
“许诗萤！”
何诚猛地坐起身，不顾浑身的剧痛，焦急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废弃的小木屋。
除了他身下这张吱呀作响的破地板，屋里就只有一些散乱的杂物。
以及一个正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用一种数据采样的眼神盯着他的少女。
“救世主大人。”
姬玲歪了歪头。
“看来，你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了呢。”
“姬玲？！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清清楚楚，姬玲之前可是跳河自杀了，自己甚至都参加了她的葬礼。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救世主大人...好久不见...”
何诚嘴角抽搐了一下。
“许诗萤呢？！她怎么样了？”
他一把抓住姬玲的肩膀。
姬玲被他抓得肩膀有些变形，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许诗萤...当前状态...未知。”
“她...引开目标。生存概率...计算中。”
“说人话！”
“简单来说，她引开了追兵，目前...生死...无法确认...那些追兵...隶属日月教。”
“日月教...”
何诚咬了咬牙。
他松开姬玲的肩膀，颓然地跌坐回地板上。
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低下了头。
“都是我的错。”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如果不是我打了那个该死的电话，许诗萤她们就不会...”
“我的自以为是，擅自认为自己能够拯救他人，结果到最后却害了别人。”
“那么，救世主大人。”
姬玲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现在一定存在疑问，关于我的生死，以及当前的行动。”
何诚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确实，疑点太多了。
姬玲从地上站起身，走到何诚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
“姬玲。隶属于...日月教。”
“什么...”
何诚的心沉了下去。
“妈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初始任务...观测目标...许诗萤。”
“任务周期...直至目标停止对前男友米乐死亡事件探查，或任务时限终止。”
姬玲的声音毫无起伏地继续。
“以及...追加任务...观测目标...何诚。”
“观测范围...水城地区...全部活动记录。”
“等等，观察我？”
何诚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有什么值得...”
“最终观测日...判定，何诚动身前往魔都，同日...观测目标许诗萤...决策变更。”
“目标...许诗萤...确认，放弃对前男友的后续追查。”
“所以，因为许诗萤放弃了调查，我也要离开水城了，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何诚替她把话说完。
“是。”
姬玲点了下头，幅度很小。
“两个任务...达标。执行撤离。”
“同步执行死亡计划...切断现有社会链接...前往指定区域...待机。”
听完这一长串解释，何诚沉默了。
原来当初那场令人心碎的自杀，仅仅是姬玲任务完成了。
需要用一种合理的方式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那...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在这里？还救了我？”
何诚回过神来，继续追问。
“接收到...新任务指令。”
姬玲平静回答。
“指令来源...自己。”
“此次行动，包含个人情感因素。”
“救世主大人...曾帮助姬玲...解决冲突...我想通过此次报恩行为。”
“报恩？”
何诚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你真的没有在骗我吗？你是为了报恩才来救我的？”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随时反抗逃走。
“是真的...救世主大人...我..帮助你...是报恩...我想要告诉你...情报。”
“情报...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诱因...是你...拨打特定号码。”
“此行为...已触发日月教内部高级警报，救世主大人...你被怀疑了。”
何诚心中一沉。
果然，问题出在那个电话上。
“所以，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打了那个电话？”
姬玲点了下头，继续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你的探查行为，已将你列入风险观察名单。”
“所以，救世主大人，需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做这一切。”
何诚看着姬玲。
“就因为那个电话？这也太可笑了吧...那个电话有那么重要吗？”
“姬玲，我不管你是不是日月教派来的，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报恩的，我只想拯救许诗萤和许诗晴她们。”
“求求你，告诉我，姬玲，我怎么样才能救到她们。”
“冷静，救世主大人...拯救她们...可能性为...有...”
“姬玲，我应该怎么做？”
何诚痛苦着摇晃着姬玲的手臂。
“那个电话...是米乐交易电话...”
“日月教目的...评估你的潜在价值与威胁等级。”
“以及...确认你对米乐事件及日月教内部事务的认知程度...”
何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救许诗萤，并且洗清自己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告诉日月教，自己真的没想调查这一切，自己只是误打误撞，日月教就会放过我们吗？”
“是...救世主大人...告诉我..你的一切...然后我...告诉你对策。”
“好吧...我就告诉你我的一切...其实，我和许诗萤，根本没想知道你们日月教那些破事！”
“米乐的死，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复杂！我只是想帮许诗萤找到真相，让她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仅此而已！”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
他知道，现在他唯一的筹码。
可能就是姬玲口中的那份报恩之情，以及向她背后的人证明自己的无害。
姬玲静静地听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何诚。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意外！我根本没想到米乐的死会牵扯这么深！”
姬玲微微歪头，像是在处理情报。
“那么，你与观测目标许诗萤...初始并无社交。”
“所以，救世主大人，你来到水城的动机...是什么？为何...要帮助她？”
这个问题...
何诚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天使白云曦的手机，才千里迢迢跑来水城，然后阴差阳错卷入这些破事的吧？
这也太...太难以让人信服了。
但事到如今，隐瞒似乎也没有意义了。
而且，他需要姬玲的帮助。
或者说，需要通过姬玲，向她背后的日月教传递一些信息。
“好吧，我告诉你。”
何诚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来水城，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白云曦。”
“她的旧手机，据我所知，在许诗萤手上。”
“我想拿到那部手机，了解她的过去，她的心愿...所以才接近许诗萤。”
“至于帮助她和...你，算是顺手而为吧。”
他耸了耸肩，一副“我就是这么一个爱多管闲事的烂好人。”的苦涩表情。
姬玲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她微微颔首，然后走到窗边。
对着窗外那轮残月，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话，像是在进行某种短程加密通讯。
片刻后，她转过身，重新看向何诚。
“救世主大人，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目前状况...存在可操作空间。”
“可操作空间？”
何诚心中一动。
“你的意思是...日月教可以放过我们？许诗萤可以得救？”
“存在理论可能性。”
姬玲点了下头。
“但需要你...找到一个人的帮助。”
“谁？”
“救世主大人，你可知晓，日月教的继承人...是谁？”
何诚皱了皱眉，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种核心机密。
“是...白云曦。”
姬玲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何诚的耳边轰然炸响。
“什...什么？！！”
何诚猛地弹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姬玲。
“白云曦？！她...她是日月教的继承人？！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那个在网络上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如同天使般的存在。
那个他一直默默守护和憧憬的女孩，竟然是这个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的黑暗组织的继承人？！
他感觉自己的cpU都要烧了！
“若救世主大人...能成功说服白云曦介入此事。”
“用继承人权限...或许能使日月教重新评估当前事态等级，终止对你的指令。”
“毕竟...按你的陈述，你的所有行动...皆以白云曦为核心。”
“若能当面向其阐述清楚...以她的性格...有较大概率...动用日月教资源...庇护你们。”
何诚彻底傻眼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格式化。
“白云曦...居然是日月教继承人...”
这两个标签，怎么也无法在他脑海中兼容。
他想到了许诗晴说过的话和自己之前调查白云曦的事。
“白家...水城...只手遮天...”
“难不成...天使...真的是...”
他现在该怎么办？去找白云曦？
那个他一直视为光明的天使，此刻却被告知是黑暗风暴的中心？
何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