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天翊离开紫微城后,直接回到鸿胪寺馆舍,他玄色衣摆上的雪粒尚未化尽,就摩挲着腰间血玉坠,冰凉触感让思绪愈发清明 —— 太后虽应允赦免楚氏母子,却以选妃为饵布下新局,三日后的宫宴看似凶险,他却早有计较。
“马三,” 他扬声唤道,指尖摩挲着血玉坠上的云纹,“备一份礼,明日去将军府拜访外公!”
外间传来侍从马三的应声,吴天翊却已走到书案前,烛火下铺开舆图上,燕藩封地与北境蛮族疆域用朱砂勾勒,三郡之地的标注被他用墨笔圈了又圈,最终化作几行小字:“河东王虎视朔方,南阳王控扼马场,淮南王觊觎盐铁…… 太后饵中藏刀。”
至于三日后的宫宴?太后想拿四位贵女当棋子钳制燕藩,却忘了他外公赵常手握京畿卫戍兵权,更忘了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刀锋,从来只听令于真正能护佑燕藩的人!
他忽然冷笑一声,将墨锭重重按在砚台里,松烟墨在青瓷砚中碾出浓黑的汁液,如同他眼底翻涌的战意 —— 既然太后要他在棋盘上落子,那便让这盘棋,按他的规则来下。
在吴天翊的掌心,血玉坠的冰凉触感透着一股狠戾,所谓 “规则” 本就是强者的烙印,从古至今不都这样吗?
他指尖划过砚台边缘的饕餮纹,想起北境蛮族的篝火、燕军玄甲上的血霜 —— 当刀锋足够锋利时,皇亲国戚的冠冕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这世道的规矩,从来由握剑的人书写!
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他忽然提笔在宣纸上疾书,狼毫饱蘸的墨色在纸页上绽开狰狞的纹路:“京畿兵权在握,北境将士可恃,三郡虚衔何足惧?”
笔锋一顿,最后落定的 “惧” 字刺破纸背,如同他此刻的心思 —— 管你太后的凤印、藩王的金册,待燕藩铁骑叩响宫门那日,这天下的规矩,自当由他吴天翊来定!
与此同时,司礼监掌印太监曹进忠正捏着一方素白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翡翠扳指。
窗外落雪无声,檐下小太监的回报却让他眼角的皱纹骤然收紧:“…… 燕王世子以战功换赦令,还应下了三日后选妃的旨意。”
“哦?” 曹进忠的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那小子舍得用三郡之地换个妇人?”
旁边侍立的随堂太监低声道:“爷爷,太后这步棋…… 怕是想借选妃拿捏燕藩。”
“拿捏?” 曹进忠忽然嗤笑出声,手巾擦过扳指的纹路,翡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燕藩虽弱,可那小子背后有个老将军赵常,京畿卫戍的兵权捏在手里呢。”
他将扳指重重套回无名指,玉料的凉意顺着指骨渗进血脉,“太后想把徐家、李家的棋子塞进去?怕是忘了城门校尉的印信在谁手里!”
随侍太监躬身应诺时,曹进忠忽然抬手扯了扯袖口的金线蟒纹 —— 赵常那老匹夫手握京营,当年可是跟着先帝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燕王世子若得了外公助力,再加上北境燕兵…… 他指尖摩挲着扳指上的缠枝纹,忽然对窗外的雪幕眯起眼:“多派些人手,盯着将军府和鸿胪寺的往来。那小子敢在太液池跟太后叫板,下一步怕是要借老将军的刀了!”
烛火跳动间,他望着窗外飘摇的雪幕,想起先帝临终前的遗诏 ——“藩王势大,需以宦寺制衡”。
这燕王世子,究竟是该拉拢的利刃,还是该趁早拔除的荆棘?
养心殿内暖意融融,十四岁的少年皇帝吴昭却无心把玩案头的鎏金九连环,他攥着密报的手指微微发颤,纸上 “燕王世子舍功全亲” 六个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堂哥…… 真的用战功换了楚氏?”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绞着明黄御袍的袖口,案头鎏金九连环的冷光映得他瞳孔发颤。
关于燕王世子的传闻他早有耳闻 —— 北境破蛮的少年战神,却总在宗室宴会上被叔伯们当作弱藩笑柄。
直到今日司礼监送来的急报摊在御案上,“舍功全亲” 四个字旁还缀着朱砂批注:“燕世子以三郡之地,换楚氏母子赦令”。
少年皇帝忽然攥紧了案边的青铜镇纸,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前日早朝时,这位第一次面圣的只比自己大两岁少年的英姿。
谁都以为那少年会持功自傲,他却在玉阶下缓缓抬眸 —— 凤目里漫着未化的雪色,冷光掠过鎏金殿柱时,竟比武库中陈列的玄铁剑更利三分。
此刻回想,少年腰间血玉坠随呼吸轻颤的弧度,恰如北境猎隼收翅时的蓄势。
吴玿望着御案上未批的削藩密折,忽然觉得掌心的镇纸沁着凉意 —— 前日那惊鸿一瞥里,燕藩的 \"弱\" 分明是鞘中蓄势的刀,而太后想用选妃做饵,怕是忘了刀锋从来只认握刀的手。
“陛下,” 随侍太监的声音惊破寂静,“太后娘娘差人来问宫宴仪轨……”
“知道了!” 他转身时,玉带銙撞出清响。
吴玿望向窗外飘摇的雪幕,密报在烛火下卷起边角,太后想用选妃钳制燕藩,可她忘了,当一个少年能为亲眷舍弃三郡封地时,棋盘上的棋子早已握刀 —— 而他这枚看似尊贵的 “天子” 棋子,或许该想想,如何在落子声中,不让自己成为被劈开的局。
紧接着吴玿那小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喃喃自语道“吴天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朕真的能依靠你吗?你愿帮朕走出这副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