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已经熄灯，只有应急出口的绿光幽幽亮着。
王建平推开值班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王建平总觉得商场的夜晚要比其他地方冷上许多，阴冷阴冷的，透着骨头的冷。
一楼很安静。
王建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商场内显得格外清晰。
手电筒的光照过一家家紧闭的店铺，玻璃反射出王建平路过时模糊的人影，又很快消失。
王建平按照要求依次检查了大门和设备，都已经处于关闭状态，没有问题。
当路过通往地下超市的扶梯时，王建平有些不自在，扶梯停了，通往楼下的入口漆黑，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王建平拿着手电筒往下照了照，台阶一级一级向下延伸进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瘆得慌。”
王建平低声嘟囔了一句，正要离开时，下面却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急促。
“哒哒——哒哒——”
有人在快速跑过来。
王建平有些站不住，但不知道为什么，脚像是黏在了地上，挪不动分毫。
很快，脚步声停下，那人像是就站在楼下的扶梯口，与王建平遥遥相望。
但过了几分钟，扶梯下没有任何动静。
“……可能是管道热胀冷缩，或者有老鼠，明天让工程师傅来看一下……哈哈，哈……”
王建平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撑着喊出这段话来，突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王建平连忙扶着护栏就逃离现场。
这座商场有问题。
自王建平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了。
海豚湾广场，南华市十年前的扶持项目，想建造成地标性建筑，但建好后却怪事频发。
跳楼、精神病砍人，甚至前段时间商场的圆顶上还疑似发现了尸体……
这里早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南华市本地人对这里避之不及，也就是因为公司以这里做电商中转，商品价格低廉，大部分商品都有售卖，才能继续经营下去。
而最近发现尸体的事直接把这里捶成大凶之地，更没有多少人过来了，就连很多商铺都开始转租。
这里迟早要倒闭关停。
“……”
像是刚刚那种虚惊一场的情况，王建平经历过很多次了，虽然还是会被吓到，但真要说有没有见过鬼，王建平是没有遇到过的。
王建平最喜欢的就是二楼，他在二楼没有被吓过，这里可以说得上太平了，没莫名其妙的声音，也没有突然开合的门轴，检查也十分顺利，是最省事的一层楼。
一路顺利的检查完二楼，王建平就上了三楼，刚经过一家化妆品店，“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王建平举起手电筒照过去查看，货架上的香水丢了一瓶，地上有几片玻璃渣和一滩液体，一股奇异的香味顺着缝隙飘出来，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什么情况……”
王建平皱起眉头，看了眼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谨慎的捂着鼻子，准备上前看看怎么回事，却忽然瞥见玻璃反光里，他的身后似乎站着个人。
“……”
王建平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建平盯着又看了几秒，依然没有动静，他身后根本没人。
一回头，刚刚缺失了一瓶香水的货架上，多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盒子。
王建平立刻转身，加速离开这里，小盒子里有什么，他不感兴趣，也完全不敢有兴趣。
他都打算好了，再干两个月就离开这里，回老家，说起来他都好久没回家过年了。
他小儿子都上六年级了，他也没见过几面。
这次回去也就能待得久一点，好好增进增进父子感情。
“……”
“呸呸呸，不算数不算数，我只是随便想想，随便想想……”
王建平一想到刚刚的念头，就觉得自己在无意中立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否认不作数。
不知不觉的来到电梯口，王建平一抬头就发现电梯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电梯门敞开着，里面还亮着灯。
“……怎么回事？”
王建平伸手去按关门键，指尖刚碰到按钮，电梯里的灯就突然灭了。
紧接着灯光快速闪烁几下，又突然亮了起来，电梯的角落里多了几个黑色塑料袋。
王建平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转身就跑。
他刚刚看到了，垃圾袋边缘冒出了一缕头发……
“……”
王建平跑了很远，扶着墙大口喘气，直接上四楼，压根不敢回头。
刚巡到一半，却突然听见一家服装店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衣服。
王建平握紧手电筒，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虽然这里不太吉利，但毕竟是商场，他们也是遇到过那种偷偷摸摸溜进来，想顺点东西的小偷，他还是要做好本职工作的。
刚走到店铺正门，王建平的心跳陡然加速。
玻璃橱窗内三个塑料模特扭曲着身体，表情却诡异的平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的王建平，其中一个塑料模特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打破眼前的玻璃。
“搞什么啊今天……”
王建平咽了口唾沫，手抖得更厉害了。
“……别，别装神弄鬼的！我可不信这些东西！”
王建平壮着胆子大喊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四周静悄悄的，他的大喊大叫像是在发疯。
“砰——砰——砰——砰——”
忽然，门后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
王建平慢慢后退，却忽然发现那几个姿势扭曲的塑料模特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湿答答的掌印。
它们，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咔嗒——”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开门声，王建平下意识的回头，他身后的店门轻轻开了一条缝。
无数个塑料模特的脑袋探出，歪七扭八的挤在门口从门缝里看向他。
有恶意、有好奇，还有跃跃欲试。
“……”
王建平捂住胸口，感觉自己要不行了。
“滋滋滋——”
正在这时，王建平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队长熟悉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里面传来。
“老王？你在四楼干嘛呢？监控里看你奇奇怪怪的，咋了？不舒服的话可以和我请假的嘛。”
“……没事，确实有点不舒服，但还能坚持住。”
王建平边跑边解释着，余光却忽然瞥见一间店铺里展示柜上的东西有点眼熟，不知不觉的停下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静静的立在展台上。
而这双高跟鞋，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
“奇了怪了……老王怎么联系不上，不能出什么事了吧？”
值班室里，闫正焦急的看着手里的对讲机，可对讲机始终没有回应。
“笃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凌晨的商场，没有回应的同事，突然响起的敲门声。
闫正颤抖的试着喊了一声：“……老王？是你吗？”
声音在寂静的值班室里显得格外干涩。
敲门声戛然而止。
闫正慢慢站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拿起桌上的橡胶棍，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前，透过虚掩的窗帘往外看。
门外一片漆黑。
“没有吗？那刚刚是……”
突然，一张惨白的脸猛地贴上了窗户。
闫正吓得往后一退，撞翻了椅子。
那张脸紧紧贴着玻璃，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是王建平。
下一秒，那张脸突然开始变形，皮肤像蜡一样融化流淌在窗户上。
闫正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