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暻思绪回笼,将顾翎昭的两只手都拽到眼前来,这一看才发现,纱布竟是由她的手腕一直裹到手掌,只留十根纤长手指露在外面。
“你的手,怎会伤得这么重?”叶暻反应过来,抬眼去看她的额头,却发现她前额光洁饱满,不见一点伤痕。
“我醒来时,手就这样了,师叔说为了不留疤,要多缠一阵。”顾翎昭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头“这头上的纱布是昨日拆的,师叔的药效果极好,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呢。”
叶暻心中清楚,濮闻的药只是一方面,顾翎昭的枯骨杀功法,才是让她伤口快速愈合的真正因素。
“你刚刚在外面干什么了?”
“煎药啊。”
叶暻握着顾翎昭的手指,一股火气直冲心头“你的手都这样了,他们还让你煎药?谁吩咐的?慕水!”
“诶,你别急”顾翎昭按住叶暻的手,慌忙解释道:“是我主动去的,我的手虽然缠了白布,但并无伤痛,真的没事,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嘛。”
叶暻喉间一哽“......我没有生气,我就是想问问,我、我不是脾气大、爱生气的人。”
顾翎昭眨了眨眼,轻轻“哦”了一声。
“唉,你伤得重,需日日躺在床上修养,一时烦躁心闷,也是很正常的。”顾翎昭细声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喂你白粥?”
“不,先不用,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你。”
“嗯嗯,那你说。”
叶暻听着顾翎昭平顺的语气,头脑又是一阵恍惚,他的昭昭好似回到最初的样子了......是上天在拨乱反正吗?那他之后会被拨到哪里去呢?
“昭昭”叶暻深呼吸了一个来回,保证语气足够平和“你现在都还记得些什么?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顾翎昭缓缓点头“我知道我叫顾翎昭,但也就只记得这一个名字了,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里空茫茫的一片。”
叶暻捏了捏她的手“那你醒来后,慕水是怎么对你交代的?”
“我醒来时,只有师叔在我眼前,他说你是他的师侄,而我是你的、你的妻子”顾翎昭脸颊生了两抹淡淡红晕,下意识避开了叶暻的视线“后来慕水侍卫见了我,便喊我为王妃,他说我们如今身处东安和大乾的交接之地,不算太安全,需暂时隐姓埋名,待你身体恢复到能经得起舟车劳顿时,我们才能动身回到大乾。”
直到此刻,叶暻方才有心思打量一下四周环境,他当下应该是躺在一间土房之内,屋内除了床,就唯有一张木桌和两个箱子,简陋的有些可怜。
他对这些本是不挑剔的,只担心会苦了顾翎昭。
“你如今睡在哪里?”
“就在隔壁,这间房里有两个屋室。”
“你的屋里冷不冷,白日有阳光吗?床褥睡着硬不硬?”
顾翎昭眸光扫过叶暻不见血色的双唇,心脏突然有些刺痛“我一切都好,师叔说,我的体魄十分康健。”
叶暻勾唇笑笑,抬手摸了摸顾翎昭下垂的黑发“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暂时想不起来了,但我知道你是王爷,是容王殿下。”
“我叫叶暻,昭昭,我喜欢你唤我名字。”
“叶、暻......”顾翎昭轻轻读着,脑海中很快浮出了两个字——叶暻。
不需提醒第二遍,这个名字好似早已刻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哪怕撞坏了脑袋,可只要这个名字出现,她的心加快跳动,提示她,这是一个不该被忘记的名字。
她忘记了一个不该被忘记的人......
房门响动了一声,濮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人醒了喝药就容易多了,来,先将这碗药服下。”
顾翎昭起身去接药碗“师叔,我来吧。”
濮闻没有拒绝,将药碗递到顾翎昭手中后,便不远不近地站到了床边。
顾翎昭喂药的动作十分仔细,先用汤匙舀起药汤,靠近唇边轻轻吹凉,然后再慢慢送到叶暻嘴里。
叶暻盯着顾翎昭的动作,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不再敢随意出声说话,生怕打破梦境,破坏这让他恨不得永远沉浸其中的幸福时刻。
一碗药很快见底,顾翎昭将空碗放到一边,用帕子将叶暻嘴角的药渍擦拭干净,然后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叶暻眼睛有些失神,药汤残留的苦味在口中竟慢慢咂出了丝丝甜意。
“师叔,他用不用再吃些东西,厨房还有热着的粥和鸡汤,我去盛些来?”
“不急,等他再睡一觉,不然药效没法完全释放。”濮闻向前踱了两步,对叶暻道:“这药有安神之效,困了就阖眼,不许逞能硬挺着,阿昭在这看着,他一刻钟后若是还不睡,就来唤我,我过来直接扎晕他。”
“啊......好。”顾翎昭瞪圆眼睛点了点头,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按时让叶暻睡觉......他都这么惨了,哪能再挨扎呢?
濮闻留下这句话,转身轻飘飘的出了门。
顾翎昭目送他离开,转过头对叶暻小声道:“你别怕,我不会掐着时辰朝师叔告状的。”
“你怎么这样好呀。”
顾翎昭脸上又有些泛红“医嘱还是要遵循的,只是可以宽限些,你早早闭上眼,睡得就会更快些。”
叶暻想再次握住顾翎昭的手,想问问她会不会在这陪他,哄着让她多说些他喜欢听的话。
然而看到顾翎昭清澈单纯的眼睛,一切的一切,就都做不出来了。
“好,我听你的。”叶暻乖乖合上双眼,将千言万语都憋进了心里。
他想他该有些长进,不能像从前一样盲目愚蠢,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