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狭窄的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寒潭,周围岩壁上端放置着数不清的夜明珠,最顶部则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木制机关,上面镶了数百枚琉璃镜。随着那机关的缓慢转动,琉璃镜将夜明珠的光辉数倍放大,把原本柔和明亮的光芒变成了无比刺目的虚刃,一个呼吸间,就能让人双眼发酸,头痛异常。
“叶暻,你蹲下一点,背着我。”
“嗯?好”叶暻心有疑惑,但仍是马上按照顾翎昭的话蹲了下来。
顾翎昭跳上叶暻的背,将手里的灵芝塞进他的衣衫里,紧接着便用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冰凉柔软的手心,让叶暻刺痛的双目瞬间得到舒缓。
“昭昭,你这是......”
“这个阵势,是南萧楼的无相七杀阵第一关,这寒潭上方布有密集蚕丝,若想用轻功强行飞过,就一定会撞断蚕丝,引来暗器......寒潭中有许多石柱裸露于外,这才是真正能绕过机关、顺利走出去的道路,我给你指路,按照罗盘二十四山方位,我说,你走。”
“那你为何要捂住我的眼睛?”
“别废话,出去再解释,先向前走两步,好!到了!接着,巳位一步。”
水潭中的石柱对普通人是个挑战,但对叶暻可谓如履平地,他听着顾翎昭的话,分毫不差地踏上第一个石柱。
“坤位,三步远。”
“辰位,一步”
“巽位,五步,小心些。”
小半个时辰后,叶暻在顾翎昭的引导下,迈下了最后一个石柱,二人有惊无险地走过了这个寒潭......
到了相对安全的石道后,顾翎昭放下手,喉咙有些泛哑道“好了,你放我下来吧。”
叶暻小心翼翼将顾翎昭放下,刚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立刻避开。
“叶暻,你走吧。”
“什么?”叶暻一时间没能理解顾翎昭的意思。
顾翎昭向旁边摸索着,慢慢坐在了一个突起的石沿上“你自己走吧,我累了。”
叶暻不可置信“昭昭,你在说什么!”
“走到这里,可以了,从你以身涉险的那一刻,就已经能够证明你的爱了,可以了,我看到了.....但我不想再走了。”
“昭昭,你怎么”叶暻半蹲在顾翎昭面前,急得语无伦次“你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还是我又惹你生气了?怎么突然就、就......”
“都没有,谢谢你愿意来救我。”
“......你累了,不想再走,我可以继续背着你。”叶暻咬咬牙,语气中带着几分压制“我不会将你留下,你不想走也不行,眼下,我不会什么都听你的。”
顾翎昭呼吸有些沉重,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你这样,最终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还要爱你。就算你将我带出去了,你也不会如愿,而我,也不想多添一份债。”
空气骤然安静,石道中的幽冷渐渐从二人脚下爬升。
良久,叶暻突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啊,我又没说要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时的模样,不会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但这一切都不要紧,我知道我爱你就足够了。”
“叶暻!”顾翎昭再压不住情绪,声音中隐隐带着崩溃“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你何必死死纠缠到这种地步!”
“......等我们出去了,我就不缠着你了,你不想见我,我就绕着你走。”
“叶暻,你带着我出不去的!”顾翎昭语气怆然:“无相七杀阵,第一关是最轻松的,它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要用那些强光灼伤人的眼睛......闯入者过了第一关,往往会为逃出生天而暗自欢喜,但很快,他就会发觉自己双眼模糊不能视物,后面真正的机关杀器才会登场,让人从黑暗和无尽的恐惧中失去性命。这是冷之修从前手札上记载过的阵法,目的就是戏弄虐杀!”
“叶暻,你是我见过的、武功最好的人,你独自去闯,定然还能有一线生机。”
“昭昭,你的现在看不到东西了?”
“......对,所以我只会更拖累你。”
叶暻难言心中窒息,他闭了闭眼,半跪在地上抚摸着顾翎昭的脸“你眼睛的失明只是暂时的,别怕,出去后,让我师叔看一看,这种病症不需一盏茶就能治好。”
“你怎么这样固执,我们两个根本逃不出去!”
叶暻没有回应,直接去拉顾翎昭的手臂,要将她强行拖起。
顾翎昭只觉筋疲力竭,她说叶暻固执,其实她也一样,她不想走,就一定不会走......她不能求生,却还能求死。
“顾翎昭!”
叶暻用力钳住顾翎昭的下巴,让她的牙齿被迫离开舌头。
“顾翎昭......你想死?”
叶暻急怒的视线几乎能刺破顾翎昭皮肤。
“你想死,你这么想死......好,好,我不妨你,你先杀了我。”叶暻将剑柄塞到顾翎昭手里,又将剑刃抵在自己脖颈“你只要轻轻动一动,我的颈脉就会被划开,你动手吧,之后就再没人强迫你了,动手,动手啊!”
长剑下一刻掉在了地上。
压抑着的啜泣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给叶暻暴躁的情绪泼了一瓢凉水。
“......昭昭,昭昭,不哭了,是我太急了,对不起。”叶暻站起来,将顾翎昭拥进怀里,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用最温柔的语气哄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的昭昭只是有一点害怕,都是我不好,是我吓到你了......”
顾翎昭靠着叶暻的胸膛,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河水,将这段时日来强压的无措和委屈一同诉诸......
“昭儿,我在东安搜寻你下落之时,能感觉到暗中还有几股力量相助,他们也在找你,应该是你哥哥和静王府出了手。你看,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牵挂着你,你的侄儿还未出世,你不好奇他是男是女吗?你还没有听他唤你一声姑姑......还有静王府,你从前与三嫂那么要好,分离这么多年,都没能好好叙旧,她该有多遗憾啊......”
叶暻越说,顾翎昭哭得越难过,似是要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尽。
“昭昭,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叶暻无奈叹了一声,低头吻了吻顾翎昭的发顶“现在流了泪,日后可就不能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