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电话不知道,原来这些年里,他竟已和这个世界结下了如此多的羁绊。
他先拨通了苏克兰的电话,将自己订婚的喜讯告诉了老兵伊万,告诉了残疾的谢尔盖,还有他那对可爱的兄嫂——瓦西里与娜塔莎,收获了几位可爱老人真挚又热烈的祝福。
然后,带着这些祝福,他将电话打给了他亲爱的朋友,瓦格里。
“尤金,能接到你的电话,真是太让人高兴了。”电话那头传来瓦格里沉稳的声音,
“苏克兰这边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宽心,有我盯着,比赛绝对出不了任何岔子。”
想起上次尤金急急忙忙打来电话,抓狂般命令他善后的模样,瓦格里心里已然有了猜测——毕竟,10月10号的竞技比赛就快到了,不是吗?
瓦格里推开身前正待签署的文件,心情颇为美妙的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能接到对方主动打来电话的机会可不多,他格外珍惜,哪怕对方只是为了即将在苏克兰举行的竞技比赛。
“说吧,又需要我去做什么?比赛秩序方面不用担心,我们的好小伙子绝不会让一些不长眼的垃圾破坏这场比赛。”瓦格里笑着安抚着,让尤金尽管放宽心。
尤金也笑眯眯的应着,“瓦格里大哥出马,我当然放心。”
他习惯性的再次叫了哥哥。对瓦格里,他叫过太多次的哥哥,哪怕现在知道了这样不太妥当,也改不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他偷偷吐了吐舌头,内心告诫自己,千万别在大家都在的时候这么叫。
万一在其他朋友面前叫了,这东西很难解释。
为啥叫他哥哥瓦连京的时候直呼其名,叫将年富力强的弟弟下意识称之为哥哥。
其实他也挺费解的,当时脑子一热就那么叫了。搞得如今解释也不好解释了。
而电话那头的瓦格里,心却在那一声“大哥”里瞬间热了。
那种心脏骤然浸在温水中的暖意太过清晰,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心口。
“已经很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他稍稍敛了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沉。
“其实我也不想改的。”尤金实话实说,“毕竟都叫习惯了。”
“只是,我想慢慢多些和你在现实中见面的机会,再叫‘大哥’就有些不合适了。”他认真解释道,
“毕竟这实在太奇怪了——年纪一把的瓦连京我直呼其名,你这般年轻力壮的弟弟,我反倒叫‘哥哥’,真要是被别人深究起来,总归不太好解释。”
他怕自己太习惯,一时忘记就说漏了嘴。
高卢的卢瓦尔公爵叫苏克兰总统哥哥什么的,被外界知道了,天知道会起什么妖风。
瓦格里听完这番解释,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可是哥哥都没有的特殊待遇。
这是哥哥所没有的待遇。
“你觉得我很强壮,对吗?”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随后,抬起右臂,弓起了肱二头肌。
尤金拿着电话,虽然看不到对面的动作,却也被对方问的瞬间无语。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对你自己魁梧的身材没个数吗?
“你壮的完全可以和北极熊摔跤了。”他夸张的说道。
瓦格里心怀大畅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的笑声中,他的心中也是无限柔情,也只有尤金,能让他这么开心。
“你之前说,你的弟弟龙格带人成立了北极熊救助保护机构?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也去看看。”
“和北极熊比摔跤?”尤金取笑。
“放过我吧,我尊贵的卢瓦尔公爵。唔,也许我可以试试和未成年的小熊比一比。”
不是他想认怂,问题是动辄一吨多,两三米高的庞然大物,哪怕是在心上人面前,他也不能闭着眼睛硬吹啊。
尤金被他逗的哈哈笑了起来。
听到尤金开怀的笑声,瓦格里忍不住将耳朵更贴近话筒,上翘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对于很少这样开怀的瓦格里来说,和尤金通话,笑的腮帮子疼才是常态。
笑过之后,尤金有些遗憾,“可惜今年是第一次办比赛,没什么经验,难免手忙脚乱。假期是不用想了。
明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一起度假什么的。
唉,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大草原,去朗伊尔城,对了,这次册封仪式,我还得到了两个小岛,一个在加勒比海,一个在科西嘉附近。有时间一起去度假也很好啊。
加勒比海那个我还没有时间去看呢。听说特别美。”
他说得兴致勃勃,仿佛下一秒就想收拾行李出发。
瓦格里又何尝不想?他简直现在就想飞去纽漫,陪在尤金身边。
他攥了攥宽大的手掌,勉力压下心头的躁动,故作无奈地抱怨,“哦,天啊,你这个小坏蛋,是专门来扰乱我心神的吗?害得我接下来满脑子都只剩度假,压根无心办公了。”
天知道,他说的完全就是真话。
此刻他早已没了半点工作的心思,脑海里全是和尤金一起度假的画面。
要知道,他还从未和尤金真正一起度过假,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尤金生日时,在克里米亚度假村里那短暂又珍贵的相处时光。
那些日子有多快乐?闯关比赛的酣畅,舞池里的相拥,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梦中细细回味。
被瓦格里这么一提醒,尤金才想起这通电话的初衷。他笑着,语气里满是雀跃,
“瓦格里大哥,恭喜我吧——昨天,我正式接受了罗伊·麦克米兰的求婚!”
笑容瞬间凝固在了瓦格里的脸上。
电话那头的瓦格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的。他就那么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失神了许久许久,直到办公室里的座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才总算将他拉回现实。
他机械地接起电话,寥寥数语应付完对方,而后木然地走回总统府那张豪华的办公椅坐下。
他早该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不是麦克米兰,也会是别人。
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那个名字从尤金的口里说出来的时候……
他木然地低下头,不知何时,办公桌的抽屉已经被他下意识拉开。
抽屉里,那方被他珍藏了许久的手帕,正安静地卧在原处。
手帕折叠的褶皱里,藏着独属于奥利维耶家族的徽记——那是他哪怕闭着眼,也能在心底清晰描摹出来的图案。
尤金……
他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