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颜杲卿不仅被罢了宰相,还被下进了天牢?”
王忠嗣双眼圆睁,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郭强抢着开口:“正是,那颜杲卿被罢相下狱,弄得长安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活该!”
白孝德拍掌叫好,“真是罪有应得!”
卫伯玉朝长安方向拱手:“陛下圣明!”
王忠嗣半信半疑:“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是以讹传讹?颜杲卿做了五年的宰相,一直是陛下最倚仗的大臣,就因为这件事下狱了?”
郭强解释道:“小人听说颜杲卿不仅反对晋公封王,而且还出言不逊,说什么刘邦都知道立下‘白马之盟’,难道陛下竟不如刘邦,方才惹得龙颜大怒。”
白孝德问道:“此事发生在何时?”
郭强叉手道:“腊月十四早朝。”
“那你们为何现在才把消息送过来?”白孝德狐疑的问道,“正常情况下,二十天就能从长安赶到龙泉了。”
两个使者对望了一眼,由郭强回复道:“小人在辽东途径大黑山的时候,在山路上撞见了一只大虫,只能把马匹丢了喂虎,徒步走了两百多里买马,因此耽误了行程。”
王忠嗣抚须道:“只要消息准确就行,本帅只怕情报有误。”
郭强拍着胸脯道:“晋公放心,张头领去戏苑向太子求证过此事,确定了消息千真万确之后,才敢派我二人前来报信。”
“是真的就好!”
王忠嗣这才彻底相信,吩咐两人下去领赏,并命人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等两个使者离开之后,王思礼起身道:“晋公啊,陛下为了你都把当场宰相给罢免了,看来过去我们误会他了。”
王忠嗣点头:“确实有点误会,看起来陛下还算信任本帅。”
王思礼道:“要不晋公写封奏折送回长安,就说病情有所好转,过些时日就回长安,免得陛下生疑。”
卫伯玉赞成道:“礼部的官员已经来了龙泉,也知道了晋公的近况,再说无法下床只恐引起圣人怀疑,晋公当修书回京表明自己的态度。”
王忠嗣点头答应下来,吩咐吕恢执笔上书:“你就说本帅病情已经大为好转,但东北严寒,现在不宜赶路,本帅需要等到四月才能返京。”
“卑职遵命!”
吕恢答应一声,以王忠嗣的语气在酒席上写了一封说明病情的奏折,然后用火漆封缄装起来,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回长安。
“本帅虽然在书信中这样说,但朝廷若是不给我封王,就算到四月,我也不回京!”
王忠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功劳之大,未有超过我王忠嗣之人。
更何况我还是太上皇的义子,朝廷理当给本帅封王!”
“晋公所言极是!”白孝德举杯向王忠嗣敬酒。
卫伯玉也跟着举起酒杯:“晋公理当封王!”
吕恢抚须赞成:“晋公说的有道理,如果你现在回京了,到时候满朝文武眼红之人比比皆是,说不定这封王的事情就黄了,最好等到圣谕下达之后再回京,方能万无一失。”
奏折很快送出,王忠嗣与部将继续饮酒享乐,等候天气转暖,同时等待朝廷给自己封王。
公文可以经过驿站正大光明的传送,以日行八百里的速度送往长安,于六天之后送到了兵部衙门。
王忠嗣的奏折属于军事类,因此需要先送到兵部,再由兵部转呈,而不是直接送到大明宫。
同样的道理,各地的奏折根据内容也有所区分,如果是重大刑事案件,则送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再由刑部尚书或者大理寺卿决定是否转呈皇帝。
工事类的奏折先送到工部衙门,赋税、钱粮类送到户部衙门,人事推荐送到吏部衙门,弹劾举报送到御史台……总而言之,不同的奏折送往不同的衙门,不能直接送进皇宫。
兵部尚书杜希望看到是王忠嗣的奏折,不敢怠慢,立即驱车来到承天门,然后步行入宫前来两仪殿面圣。
听说杜希望求见,李瑛立即召见,询问他的来意:“杜卿来见朕可有要事?”
杜希望双手呈上奏折:“兵部刚刚收到王忠嗣从东北送来的奏折,请陛下过目。”
“呵呵……王忠嗣终于想起上奏折了?”
等吉小庆转呈上来之后,李瑛迅速拆开火漆封缄,逐字逐句的阅读起来。
“看来王忠嗣快要上钩了?”
看完之后,李瑛在心中冷笑一声,将书信收了起来。
王忠嗣这是怕自己怀疑他,这才写封奏折说明他的近况,说什么已经能够下床,纯属糊弄鬼!
世人还以为风寒是什么大病,却不知道在千年之后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感冒而已!
只要救治及时,很快就会康复,又不是缺衣少穿、没钱买药的贫苦百姓,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风寒就病的几个月无法下床?
“你王忠嗣既然喜欢装病,那就让你再装一段时间,朕有的是耐心。”
李光弼率领的三万精锐已经从四川乘船抵达了金陵,并在那里休整过年。
李瑛已经给杨良瑶、贾耽甥舅下了圣谕,命二人率领船队离开安南返回金陵,将李光弼率领的这八万将士运送到辽东半岛。
从金陵到龙泉将近五千里,而且东北直到三月份才会转暖,不用急着让将士们长途跋涉,等大唐的船队抵达金陵之后,只需要十天就能将这支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东北。
就算王忠嗣想造反,李瑛也不怕他,自己可以调集整个国家的力量,他王忠嗣拿什么跟自己斗?
杜希望拱手询问:“敢问陛下,不知道晋国公在书信中说了什么?”
李瑛吩咐吉小庆给老泰山看座,抚须问道:“不知杜卿对王忠嗣封王之事有何见解?”
“谢陛下赐座!”
杜希望施礼致谢,落座之后便直抒己见:“既然陛下垂询,臣便斗胆直言。”
“臣的看法与颜相一致,虽然晋国公功勋卓着,但为了大唐的社稷着想,不宜封王,以免为后世开了先河。”
李瑛故意问道:“可中宗时期,张柬之等五人也封过郡王,朕就算给王忠嗣封王,也不是首开先河。”
杜希望急忙起身,言辞恳切的拱手启奏:“陛下啊,那张柬之等五人名为政变,实乃权臣,仗着拥立中宗复辟有功,裹挟朝廷,逼的中宗皇帝给他们封了王爵,实乃逆臣,不得人心。
最后,张柬之等五人不得善终,王爵被废,他们的封号也就不作数。
但陛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如果给王忠嗣封了王,那与张柬之五人完全不同,也会让后世的武将滋生不臣之心。
故此,臣认为陛下万万不可将王忠嗣封王!”
“哈哈……杜卿这番话算是肺腑之言!”
李瑛大笑着示意杜希望坐下说话,“朕实话跟你说吧,将颜杲卿罢相,乃是他的主意。”
杜希望有些转不过弯来,一脸疑惑的问道:“不知陛下此话怎讲?”
李瑛当下便把颜杲卿的计谋从头道来,最后道:“王忠嗣目无朝廷,在东北称病不归,这让朕恼怒不已。
为了将王忠嗣诳回长安,朕在去年冬天做了许多事情,但王忠嗣却迟迟不肯返京。
颜杲卿见朕为此事烦恼,便主动献计,在朝堂上与朕唱一出反调,让朕将他罢免下狱,取得王忠嗣的信任,争取将他诈回长安。”
“原来如此!”
杜希望恍然大悟,对颜杲卿佩服的五体投地,“颜相真是胸怀宽广,为了大唐不计个人名誉,臣自叹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