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忠极为精明，又如何听不出璟隆帝话间的含义。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做为君主，心里不会毫无察觉。如今这棋倒是越发摆到了明面上了。“陛下，这笔或许没有选错，写出的字，一样浑厚有力。然陛下觉得艰涩，便一定是因为有不趁手的地方。遂臣觉得，若是换一只，写出的字，或许会更加流畅扎实，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璟隆帝持着笔，目光犀利。“哦，看来左相对我的这只笔，看不太顺眼。”“臣不敢，臣只是觉得，陛下这字，有写得更好的可能。”璟隆帝将笔递交给牛公公。然后在龙椅上坐下。平静道：“昨夜张肃死了。”他抬眼，“被王长烨的属下杀死在大理寺狱中。”王上忠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璟隆帝道：“你说，王长烨的人，为何要在张肃即将开口时，突然对他下手。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王上忠躬身颔首，显得有些惶恐：“陛下，此事臣毫不知情。王少卿他现今不在京中，臣实在不知他的属下究竟为何如此冒大不韪。”璟隆帝默然注视着他。许久，他道：“左相，真的不知？”王上忠：“张肃一案，臣所知甚少，只知他有通敌叛国之嫌，被带入大理寺审理。至于后续，毕竟是大理寺的事，臣不好插手过问。”璟隆帝：“朕还以为，王长烨的人，左相也了解一二。不过话说回来，王长烨不在京城，能使唤的了他手下的人，又能是谁呢？”王上忠显得很是为难：“臣，是真的不知啊。这王长烨手下突然杀了张肃，若是大理寺需要，臣愿意极力配合调查，用以证明臣与此事并无关联。若是王长烨有嫌疑臣，臣定不会因为血亲关系而偏袒分毫。”璟隆帝目视着他的眼睛，随即轻松地笑了笑。“左相不必紧张。朕也就是随口问问。朕，自然是信你。”王上忠眼底泛着冷意，颔首：“臣，谢陛下信任。”璟隆帝低头，看着纸上刚刚写下的字：“说起这个‘权’字，古往今来，多少人趋之若鹜。朕也是登基之后才知道，要写好这个字，有多不易。不能写得太大，也不能写得太小，也不能写得太满，笔画间要留有余地。但也不能写得太空，不然余地太多，权字便显得空了。至于写这‘权’字的笔，朕一旦选择了，是一会轻易丢下这支，去换另一支的，毕竟在写字之初，朕便已经仔细权衡好了。正如当初朕举旗决定颠覆乱政开始，从未想过会有回头的那一日。朕觉得，朕如今之所以写得不顺，一定因为这纸上有沟壑。那朕，就抚平这些沟壑。”王上忠脸上表情微妙：“陛下思虑周全。但臣斗胆，若是陛下直接换一只笔尖浑厚的笔，那沟壑，或许就不是沟壑了呢？”“朕的天下，是一刀一剑打下来的，朕最擅长的，是踏平沟壑。”王上忠脸色青了青。“陛下圣明！”-离开御书房，王上忠脚步走得极快。出了宫，他问自己的亲信。“潭州那边进展如何？可有消息？”“暂时还没有。”“废物！潭州两日的路程，他们都到了几天了，一点风浪也没掀起来。”“相爷莫急，此事尚需要发酵。”“屁话！”璟隆帝虽未言明，但他今日，就是赤裸裸在点他。点他们暗中辅佐萧易瑾的行为。他这是在跟他暗示，他选择了萧易燃，便不会轻易更改，他这是要他们打消辅佐萧易瑾上位的念头。哼。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他们更得搏一搏。否则有一日萧易燃上位，他们王家将更无容身之地。-赵秀行动很快，不日便将黄金接入了京城。这第一批黄金，一共五百两。连黄金带文书，赵秀一并交到了宫内，交到了璟隆帝的面前。户部现场称了重，整整五百两整，不多也不少。璟隆帝十分高兴。户部上报道：“从目前的挖掘情况看，此金脉黄金充足，可以大大丰盈国库。陛下，此乃我大乾之福啊。”璟隆帝笑着道：“确是不错，我大乾地大物博，相信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矿产被挖掘出来。”璟隆帝转而看看赵秀。“赵将军此行辛苦了。”赵秀拱手：“能参与金库第一批黄金入京，是臣的荣幸。也是臣的本份。”璟隆帝点头：“你们一路辛劳，将黄金入国库，就赶紧回府修整吧。”户部的人将黄金的箱子抬走，赵秀看了璟隆帝一眼，也准备跟着出大殿。璟隆帝突然将其叫住。“赵将军。”赵秀忙回头颔首：“陛下还有事。”璟隆帝看着他，道：“下个月，就是国诞日，今年礼部提议，在国诞日举行一场祭天大典。你修整好之后，预备一下祭天大典的防御事宜，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赵秀眸子顿了一下：“是。”“行了，出去吧。”赵秀一边出了大殿，一边心里泛起嘀咕。关武军已经将张肃一家从他们军营被带走一事紧急告知于他。他这一路回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到京城后，才从王上忠的人口中得知，张肃已死，让他务必稳住。他想着，璟隆帝如何也会质问他一番，毕竟人是从他的军营带出去的，不想璟隆帝似乎并没有要因此事而质问他的意思。还立刻又给他布置了公务。将祭天大典如此重要的事件交给他防护。难道，王上忠已经为他解除了嫌疑？他带着疑惑出了宫门，却在宫门外遇到了不想见的人。袁浪走上前，对着他道：“侯爷回京了，可否去大理寺一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