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你怎么能如此和秦王说呢?”昌平君的回答遭到了司无检的反驳。
“我只是想安慰他。”昌平君回答。
“秦王非是寻常儿童,作为王,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安慰。”司无检回答,“倘若秦王真的只是想听您讲几句体己的话,何苦要在当年秦昭襄王折辱先王之地相邀呢?”
“你说的是。”昌平君回答。
“你以巫术回答秦王的问题,如果秦王不信,那您这便是欺君;倘若秦王真的相信了,要您施展巫术,恢复其母亲的亲爱之情,您又该如何应对呢?难道真要手持牛尾,扮巫师而舞吗?”
“我……”昌平君欲言又止。
“唉。”司无检摇了摇头,“臣知君侯心善,可如此行事,恐怕已失秦王之心也。”
大王,可真难伺候,昭明也在一旁听了司无检的话,他心想。
“小孩,对不起。”昌平君和昭明说,“我该按你说的那样去回答的。”
“此君侯事也,臣只是代您作计。”昭明说,“无论您的回答如何,最后承担结果的也不是我,而是您自己,所以没什么可道歉的。”
“是。”昌平君说。
吕不韦家蓄养了大量的门客,这两天要搬家,整个相府都热闹了起来。除了愿意跟随吕不韦的人,也有不愿意入蜀而另投他人的,或者卷铺盖准备回家的。
“公子有令,要我们趁此机会搜罗人才。”东方楼现在的楼主还不是管皿,而是他的哥哥管齐。
“是,大哥。”管皿答应道,“大哥,但我等并无吕不韦那样的名号,要如何聚拢人才呢?”
“这个好办。”管齐说,“我最近已经在和秦国的官员打交道了,准备开一间书舍,招募些能书者,来制作书籍。”
“好主意啊。”管皿恍然大悟,“如此这般,便可将人暗中留住了。”
“是。”管齐说,“最近公子也要来秦国了,到时让他也来挑人。”
“咱家公子挑的,是正经人吗?”管皿知道那齐国公子的嗜好,忍不住问道。
“肯定是的。”管齐回答,“你别看公子是那副模样,其实他也是迫不得已。”
吕不韦走后,朝堂上出现了宰相的空缺,此时昌文君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开始四下活动。
“大王,昌文君为右相时,处理事务迅速,能力很强,可为相邦之选。”很快,就有人和秦王建议。
“相邦这个名字以后不要用了,改为相国吧。”秦王说。
“是。”谏言之人回答。
“你的建议我知道了。”秦王说,“你先下去吧。”
“君侯,你不尝试走动走动吗?”相对之下,昌平君这几日完全没有动静,只是在书斋中看书。
“不了,我方才得罪于秦王,只要他别处罚我就好。”昌平君回答。
“都这么久了,应该没事的。”昭明说。
“即使不处罚我,倘若他忽然来了兴致,让我展示巫术,我也吃不消。”昌平君说,“此时还是不要出头了。”
“说的也是。”昭明回答。
“小孩,你了解申韩之术吗?”昌平君拿着书,问道。
“算了,我不该问你的。”随后他想了想,这玉君都还没有成年,应该还没有时间读那么多书,于是改口道。
“是问韩非吗?”昭明回答。
“是。”昌平君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书,“你知道此人?是什么时候的人,可有后学在世?”
“他还活着。”昭明说,“现在大概在韩国。”
“啊?原来是当世之人吗?”昌平君说,“我还以为和申不害是同时的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这反而轮到昭明不理解了。
“小孩,秦王上次问我关于这韩非的消息。”昌平君说。
“韩非是孙卿的徒弟,荀门另有一人,现在就在秦国。”昭明回答。
“是谁?”昌平君问道。
“……”昭明犹豫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此时李斯被丢进了监狱里,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少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总不能是你吧?”昌平君看了看昭明。
“是李斯。”昭明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那麻烦了,李斯已经被秦王下狱了。”昌平君回答。
“嗯。”昭明说,“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下次秦王要问起,你就这么告诉他吧。”
“玉子?”昭明没有想到的是,秦王直接召见了他。
“是,草民见过秦王。”昭明和秦王行礼。
这是为什么?昭明内心里猜测道。
“朕听小叔说,你认识韩非?”秦王问道。
“并非认识其本人。”昭明回答,“但草民所言韩非及李斯事俱为实事,请大王明鉴。”
“这个李斯,同你家主人,可有联系?”秦王问道,
“并无。”昭明回答。
“那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秦王追问道。
大王,您不会是怀疑,昌平君关于嫪毐的事,是李斯那里听来的消息吧。昭明心想。
“草民有一幼年好友,现伴李斯学书。”昭明回答,“因此得知。”
“哦。”秦王回答,“那他学的怎么样?”
“在民间制碑刻石,大受欢迎。”昭明回答。
“关于韩非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秦王问道。
“俱是听朋友言说,恐怕不够准确,不敢欺瞒大王。”昭明回答。
“看来朕只能和这个李斯谈谈了。”秦王说,“诏李斯吧。”
“罪臣叩见秦王。”李斯在大牢里关了几天,看上去应当吃了不少苦头,此时显得形销骨立。
“李斯,你可知罪?”秦王问道。
“大王,臣确实不知。”李斯回答,“我过去虽在吕相手下,但不曾做过有害大王的事情,倘若是有人举报,那必定是诬告。”
“哼,嘴倒是挺硬。”秦王说,“今日见王为何不跪?”
“罪臣刑余之人,无法行礼,还请秦王开恩。”李斯回答。
“罢了,今天叫你来不是说这个。”秦王倒也没追究,“李斯,朕听闻你素来和韩非相善,可有此事?”
“是。”李斯回答,“韩非为韩国之公子,臣与其相与游学于兰陵,同为荀子门生。”
“你之才比韩非如何?”秦王问道。
“回秦王,不如。”李斯回答。
“……”先前讨论书法的问题时,李斯那当仁不让的自信给秦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没想到李斯会这样回答。
“朕想韩非仕于秦国,你可有办法?”秦王问道。
“韩非心思故国,恐难游仕于外邦。”李斯回答。
“是么,那真是可惜了。”秦王说。
“大王。”此时,昭明想出了一个主意。
“你有何事?”秦王问道。
“先前我家主曾为大王勘破韩王之间。”昭明说,“草民以为我们不若以其人之道还于其身,也遣间人于韩国。”
“我大秦用不着这样的小伎俩。”秦王说。
“大王,战争之前,用间乃是积累优势。”李斯说,“倘若能够用这种方法撬动六国的贵族,减少正面战场的损失,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是。”秦王说,“那依你之见,该遣何人为间?”他问昭明。
“大王,草民认为李斯可使。”昭明回答,“李斯与韩非素相善,遣其入韩为间,借机策反韩非,此上计也。”
“李斯,你怎么说?”秦王问道。
“臣愿意尝试。”李斯心知此事可能性极低,但此刻也只得先应承了下来。
“那好。”秦王说,“先往曾遣张唐为燕相,顿弱为赵相,此番朕便效法其故事,任你为韩相吧。”
“是,多谢大王。”李斯回答。
“倘若此事办成,你的过错朕既往不咎。”秦王说,“倘若不成,太后宫中尚缺一内侍,以后你便陪侍太后去吧。”
“是,臣领旨。”李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