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返家时已经过了晌午,又在单婉娘那边耽搁了不短时间。
此时天色已经昏黄,暮色透过窗棂,将房间晕染成暖色。
推门而入,一股香甜的药味扑面,带有几分辛辣与苦涩。
定睛看向孙紫苏,却没想,这个平时懒散惯了的懒蛋,此时却端坐桌后,手上忙活个不停。
李斯文挑了挑眉,只觉得眼前这幕略显荒谬,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产生了幻觉。
静静坐到床边,看着她素手翻飞,将打磨到寒光凛凛的弩箭整齐码好,倒放着,小心翼翼的泡入药坛。
紧接着又从另一坛子里,取出一批浸泡已久的弩箭。
那弩箭不同于寻常弓箭,没有尾羽,长度稍短,箭头更是隐隐泛着绿光,犹如毒蛇吐信。
看得李斯文是提心吊胆,生怕孙紫苏一个手滑,被箭头划伤,来个香消玉殒。
孙紫苏不知背后,李斯文心中腹诽,此时正专心的逐一检查弩箭,等确认无误后,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将其安放到腕间箭袖。
“听婉娘姐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出门,就是在鼓捣这东西?”
确定不会打扰到孙紫苏后,李斯文终于出声,打破了屋内寂静。
正收拾着桌上杂物的孙紫苏,冷不丁的听到耳边传来人声,下意识的就抬起胳膊,手腕灵巧下翻,袖中暗藏的弩箭已然蓄势待发。
但还没等她看清来人样貌,身后挺翘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痛感,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让她娇躯一颤,轻哼一声。
“好你个孙紫苏,某好心好意的过来瞧瞧你,结果你可倒好,想谋杀亲夫是吧!”
李斯文掐着她那盈盈腰肢,嗓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与亲昵。
一听这语调,孙紫苏哪里还不清楚来人身份,捂着微痛的臀部,拱起琼鼻,秋眸圆瞪,而后张牙舞爪的便扑了上来:
“李斯文,你这个登徒子,看我不揍死你!”
两人打闹间,倒在床上滚作一团。
瞬间,孙紫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回过神来,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紧紧箍住,抬到了头顶,双腿也被压住,再无反抗之力。
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面露讨好之色:“那个...能和好么?”
不多时,孙紫苏梨花带雨的蜷缩在床头,侧着身子,努力不让受伤的挺翘落地。
通红的秋眸狠狠瞪着一边,那个抢走了她劳动成果的登徒子,只希望他能看出自己委屈的小眼神,好将东西物归原主。
“紫苏,今天能不能熬夜再弄一套,等某明天上任凉州,或许会用到。”
盯着李斯文头也不回的背影,孙紫苏呲着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土匪‘’,谁家好人求人时是这种态度?
没好气的哼道:“想得美,不可能!”
“箭矢上涂的毒药,已经是祖父最后的存货啦,掺着乌头附子、牵机、钩吻,见血封喉,短时间内连材料都搜不齐。”
“嗯,好东西,那它现在就是某的啦!”
听到几种毒物的名字,李斯文眼前一亮,这些毒药有一个算一个,都属于那种千古留名的大毒之物。
乌头与附子,是鹅儿花的不同部位,乌头是主根,入药有回阳救逆之效,附子是侧根,可散寒止痛。
但根据用药量的不同,乌头附子能治人,亦能毒杀。
春秋时期,骊姬谮杀太子申生用的便是附子,《汉书》中同样也记载了女医淳于衍,用附子毒杀汉宣帝许皇后的经过。
牵机,又名马钱子,因毒杀南唐后主李煜闻名。
北宋《默记》有记‘牵机药者,服之,前却数十回,头足相就,如牵机状’,遂后人将之命名为‘牵机’。
至于钩吻,那更是鼎鼎大名的毒药,断肠草。
《神农本草经》将之列为下品,全株剧毒。
宋诗有云‘恶草不可近,恶虫不可逢。草中有钩吻,入口裂其胸。虫中有细腰,虿尾犹铦锋’。
至于见血封喉,李斯文估摸着那只是个形容词,绝对不可能指向那名为‘毒箭木’的剧毒植株。
原产地岭南,现在可还属于瘴疠之乡,哪怕药王再能跑,也不大可能去那种虫媒猖獗的鬼地方。
“什么你的,那分明是我的!”
一听李斯文打算强取豪夺,将自己的劳动成果占为己有,孙紫苏就差把牙咬碎。
一个飞扑窜到他背上,缠着他腰,狠狠掐住脖子不停的晃来晃去。
“你个强盗,还把它给我,还给我!”
李斯文强忍着身体前后摇摆,将箭袖稳稳绑在了自己手上。
左手箭袖,右手藏刀,他心里盘算着,若能再弄个贴身软甲,此去凉州一行,算是安全到了极点。
反手拍在孙紫苏的挺翘上,解释道:“别闹,某明天就要去凉州打仗了,正是急需防身手段的时候。”
“你平时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做一件,将这件让给某!”
听他念叨了两次 “凉州”,孙紫苏这才反应过来,秋眸瞬间一亮,小脸上满是兴奋:
“你要去边关当兵啦?”
听她语气里,没有一星半点担心自己的意思,反倒是欢快的情绪居多,李斯文忍不住的气笑一声。
他走了你就这么开心是吧,没心没肺的傻东西!
拧着身体,将背后的孙紫苏拽进怀里,掐着她肉嘟嘟的脸蛋,笑骂一声:
“好你个孙紫苏,你郎君可是要去凉州监军,带兵打仗的,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是吧!”
孙紫苏嘟起嘴唇,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嘴上含糊说的不清:“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还攥着皇后、长乐她们娘仨的后续药方。”
“若不是万无一失,皇帝怎么可能会放你去冒险!他老婆孩子不想要啦?”
李斯文一挑眉,总觉得这话...不太像是能从孙紫苏嘴里蹦出来的。
想来...是这些天听单婉娘等人念叨过,这小妮子悄摸记在了心里。
很是严肃的摇了摇头:“诶,话可不能这么说!”
“哪怕做了万全准备,但万事总有个意外,你就算心里不担心,但起码...表面上要有个态度,再表示表示!”
孙紫苏瞬间瞪大双眼,频频扭头看向他左手上绑的箭袖,而后气哼哼的拍落脸上的另一只手,抱胸气道:
“快滚啦,还表示什么表示,我那辛辛苦苦,花了好几天才弄出来的箭袖,你一看见就给我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