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特沃夫的学院大厅里,水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无数光斑洒落在抛光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坠落凡间。大厅内人头攒动,人们身着华丽的礼服,低声交谈着,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展示。
在展示台中央,杰斯·塔利斯身姿挺拔地站立着,他手中高举着他最新的发明——奥术转换矩阵。这个装置在他手中嗡嗡作响,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它巧妙地将周围环境中的魔法能量转化为稳定的光流,如同一条蓝色的河流在他手中流淌。
“诸位请看!”杰斯的声音充满激情,回荡在整个大厅中,“通过这个装置,我们可以为整个城市提供清洁的能源,无需再依赖那些危险的不稳定魔法,或是对环境造成污染的燃料。这是一项具有革命性的发明,它将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
他的话语引起了台下观众的热烈反响,人们纷纷鼓掌,赞叹声此起彼伏。杰斯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的目光穿越人群,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维克托身上。
维克托,他的研究伙伴,身材高挑而瘦削,他的机械化右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光芒难以解读,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他微微点头,对杰斯的发明表示认可,但他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冷漠,似乎这个发明并没有完全打动他。
演示结束后,学院的实验室里灯光通明,杰斯和维克托两人正埋头工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这对搭档有着一种独特的工作节奏,杰斯总是充满激情地提出各种大胆的构想,他的热情仿佛能够点燃整个实验室;而维克托则以他那严谨的逻辑思维和精湛的工艺技术,将杰斯的构想一步步变为现实。
“你的演示有点过于乐观了,杰斯。”维克托一边专注地调试着转换矩阵的核心部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根据我的计算,能量损耗依然高达百分之三十七,而且对魔法敏感者来说,可能会出现一些不适反应。”
杰斯并没有因为维克托的话而感到沮丧,他反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你啊,维克托。你总是能够看到那些我忽略的细节。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啦,虽然现在还有些小问题,但我们正在做的可是改变世界的大事啊!一点点的不完美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维克托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着杰斯,他那机械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工作台,发出清脆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道:“不完美会导致失败,而失败会给人们带来伤害。你还记得我们为祖安设计的净化系统吗?就是因为那‘一点点的不完美’,结果导致了三个工人失去了生命。”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杰斯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们已经改进了设计……”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维克托打断了。
维克托猛地转过身来,直面着杰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和愤怒:“太迟了!如果我们当初能够更加谨慎一些,更加愿意去超越人类的局限,那些人或许就不会死!”
随着维克托的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分歧如同细微的裂痕一般,开始悄然扩大。杰斯坚持认为,科技应该是人类的辅助工具,它的存在是为了增强人类的能力,而不是取代人性。而维克托则坚信,人类自身的局限才是问题的根源,只有通过突破这些局限,才能真正实现科技的进步。
这场争论并没有局限于实验室,它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从学院的走廊到皮尔特沃夫的议会厅,到处都能听到他们激烈的辩论声。
在议会上,杰斯站在讲台上,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我们必须控制海克斯科技的发展速度!过快的进步会带来无法预见的后果,我们不能让科技的发展脱离人类的掌控!”
维克托站在杰斯的正对面,他那如同机械般的身躯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谨慎并不等同于停滞不前,杰斯。当你还在担忧那些所谓‘无法预见的后果’时,人们正在不断地失去生命。就在此时此刻,在祖安的深处,无数的生命正因污染和疾病而消逝。”
议会长老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充满不安的眼神。维克托的这番激进言论让他们深感不安,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而这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学院的年度展览会上。在那个展示创新科技成果的场合,维克托竟然未经批准,擅自展示了他的“机械化辅助单元”。这个装置被设计用来替代那些因意外事故而受损的肢体,为伤者提供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当一名志愿者——一位在工厂事故中不幸失去双臂的祖安工人——走上舞台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只见他熟练地操纵着那对机械手臂,轻松地完成了各种复杂的动作,无论是拿起微小的零件,还是操作重型工具,都显得游刃有余。
观众们在惊叹之余,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这种技术的出现,究竟是人类的福音,还是对人性的一种剥夺?
展览结束后,杰斯立刻找到了维克托,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你越界了,维克托!那根本不是什么辅助装置,而是一种彻底的替代品!你这样做,是在剥夺他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权利和尊严!”
“我在还给他尊严和独立!”维克托愤怒地反驳道,他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你宁愿他余生都成为一个残废,仅仅是为了维持你那所谓的‘人性’?”
这场争论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言语上的交锋,而是迅速升级为激烈的肢体冲突。杰斯怒不可遏,他高高举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墨丘利之锤,仿佛要将维克托砸个粉碎。而维克托也毫不示弱,他的机械臂发出阵阵威胁的嗡鸣,显示出强大的力量。
就在两人即将爆发一场恶斗的时候,其他研究员们纷纷冲过来,试图将他们拉开。然而,此时的实验室已经被他们的争吵和冲突搞得一片狼藉,各种实验器材散落一地,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第二天,维克托收到了学院的驱逐令。通知上的理由简单而直接:他的“危险的研究方向和不受控制的行为”。这对维克托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学院会如此对待他的研究。
而杰斯,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在这个时候却选择了沉默。他没有为维克托辩护,甚至没有对他表示一丝一毫的同情。
被驱逐出学院后,维克托来到了祖安。这里的空气厚重而有毒,即使是戴着过滤面罩,也难以完全阻挡那股化学物质和腐烂混合的气味。然而,维克托并没有被这样恶劣的环境所吓倒,他在一个改建的旧工厂车间里找到了自己的新实验室。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皮尔特沃夫的明亮和洁净,但却有一种独特的真实感。维克托在这里继续着他的研究,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抛弃了你,老师。”一个名叫斯凯的年轻助手说,她的一只腿已经替换为维克托设计的机械义肢。
维克托调整着面前的装置,“杰斯只是被自己的恐惧限制了视野。”
但内心深处,被友人背叛的伤痛影响着他的工作。每当他在深夜回想起与杰斯共同研究的时光,机械手指就会不自觉地颤抖,影响实验的精确度。
一天,当他又一次因为情绪波动而损坏了精密的部件后,他做出了决定。
“情感是设计的缺陷,斯凯。它导致错误,影响判断。”
他设计了一个程序——光荣进化协议。通过精确的神经手术和机械改造,逐步消除大脑中负责情感的部分,用纯粹的理性和逻辑替代。
过程是痛苦的。当他从手术台上下来时,世界变得不同了。色彩似乎更加单调,声音失去了共鸣,但他思维的清晰度前所未有。杰斯的背叛、工人们的死亡、所有的愧疚和愤怒——现在都只是数据点,是优化方案中的变量。
没有了情感的干扰,他的研究突飞猛进。他为祖安的居民提供机械义肢,净化空气和水源,设计高效的能源系统。但他不再关心他们的笑容或感谢,只关注功能性和效率。
灾难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降临。
祖安中层区的一家化工厂发生爆炸,致命的毒气迅速蔓延。维克托立即启动应急协议,但很快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毒气不仅致命,而且具有腐蚀性,正在破坏他设立的净化系统。
唯一的解决方案是使用强大的能量源一次性清除毒气。他想到了皮尔特沃夫的海克斯核心——他与杰斯共同设计的原型,能够产生巨大的净化能量。
没有犹豫,维克托直奔皮尔特沃夫。
杰斯正在重新设计海克斯核心的安全系统,当维克托闯入实验室时,他几乎认不出这位昔日的伙伴。维克托的身体现在大部分已被机械替代,行动间发出精确的齿轮声,唯一的有机眼中也没有丝毫情感。
“海克斯核心,杰斯。祖安需要它。”
“维克托...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进化。”维克托简洁地回答,“毒气正在扩散,每分钟都有更多人死亡。核心可以清除它。”
杰斯摇头,“没有适当控制,核心的能量会摧毁半个祖安!”
“计算显示风险可控。而且相比于确定的死亡,风险是可接受的。”
他们再次争论,但这次没有激情,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逻辑与担忧的人性之间的碰撞。当维克托试图强行取走核心时,杰斯举起了墨丘利之锤。
战斗短暂而激烈。最终,维克托带着轻伤撤退,空手而归。
回到祖安,维克托启动了备用方案——将他所有的实验设备和私人能源连接起来,产生一次性的能量爆发。这能清除毒气,但会摧毁他多年的研究,并且很可能危及他自己的系统。
“老师,这不合理,”斯凯反对,“没有这些设备,我们将无法继续帮助祖安的人民。”
维克托的机械眼闪烁着,“保存生命的优先级高于研究。这是逻辑结论,不是情感决定。”
就在他准备启动系统时,杰斯赶到了。他通过追踪维克托的能量信号找到了实验室,看到的是令他震惊的一幕——维克托站在一个庞大的设备网络中央,周围是连接着各种机械部件的祖安居民,他们看起来像是被束缚在机器上。
杰斯不知道这些人是自愿接受改造的工人和病人,不知道维克托正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拯救他们。在他眼中,只看到了一位疯狂的科学家将人类连接到机器上,准备进行某种可怕的实验。
“住手,维克托!”杰斯大喊,墨丘利之锤开始充能。
维克托转身,系统已经进入倒计时。“杰斯,离开。能量爆发即将发生。”
杰斯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以为“能量爆发”指的是某种攻击或危险的实验。
为了阻止他想象中的灾难,杰斯释放了墨丘利之锤的全部能量。
冲击波摧毁了实验室的核心部件,引发连锁爆炸。维克托被抛向空中,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他多年的研究化为火海,以及那些依赖他设备的病人因系统崩溃而痛苦地抽搐。
杰斯站在废墟中,终于看清了那些连接装置上的医疗标识和净化过滤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可怕的错误。
“维克托,我以为...”
维克托缓缓站起,他的一半机械面甲已经破碎,露出底下部分有机组织,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可怕。
“你总是凭感觉行事,杰斯。而感觉,常常出错。”
他没有试图解释,没有指责,只是转身走向废墟深处,开始从残骸中抢救还能使用的设备。
杰斯站在原地,墨丘利之锤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在火光中,两位曾经的友人背向而行,之间的距离已不再是理念的差异,而是理解的不可能。
而在他们之间,是无数依赖科技生存的普通人,他们的命运随着这次冲突,再次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