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沐湛打点所有,接迎冷蔓,至晌蜀县,一家饭馆。
他们到达之时,相亲之人未至。
陶沐湛笑容可掬,谦逊有礼。
“晚饭时分,天色不早,我们须在晌蜀县住宿一夜,明日再赶路回京。”
“客栈,小婿已经选好,共开两间客房,请母亲和夫人安睡上房。”
冷蔓首肯,微微一笑。
“有劳贤婿费心。”
陶沐湛低眉三分。
“母亲见外,小婿惶恐。”
冷蔓环顾左右,语气覆一分焦急不安。
“程先生为何还没来?”
“他不会也爽约吧?”
陶沐湛苒苒宽解。
“母亲勿虑。”
“小婿这次,巧耍一点小聪明,没有向他明言,相亲之人是谁,只说是同龄人。”
“他择妻,唯一要求便是年纪相仿。”
“小县中人,家中穷困,这个岁数,至今未婚。听说有人愿意跟他相亲,他喜出望外,绝对不可能爽约。”
“他应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烦请母亲,再等一等。”
许颖媛紧接着抚慰。
“母亲别担心。”
“吃一堑长一智,老爷此次安排,肯定完美无缺。”
冷蔓重展笑颜。
“好,贤婿孝顺,我很是欣慰。”
“有你们陪着,聊聊天,喝喝茶,不至枯燥乏味,比起中午那场相亲,好受得多。”
许颖媛提起茶壶。
“母亲满意就好。”
“孩儿为你斟茶,请母亲哂纳。”
不多时,程东光临饭馆,伙计按着许颖媛吩咐,快步上楼,通报一声。
许颖媛夫妇,识相离去。
由伙计引路,程东走上楼梯,行至冷蔓所在雅座。
二楼雅座,皆被庄韶包下,厅内,唯是冷蔓、程东二人。
程东瞳仁之间,布满震惊。
“你便是,与我相亲之人?”
冷蔓露出自以为最美的笑颜。
“是也。”
程东一脸反感之色。
“弄错了吧?”
冷蔓悬心一提,确认一问。
“贵人尊名程东?”
程东点点头。
“对。”
冷蔓松一口气,恢复笑貌。
“没错,我相亲之人,就是你。”
程东十分懊悔。
“唉。”
冷蔓不明其意。
“程先生叹什么气?”
她热情邀请。
“别站着,请坐。”
程东面无颜色,勉强坐下。
“你是盛京冷族,太尉之女,冷姑娘吧?”
冷蔓错愕惊奇。
“你怎会认识我?”
程东直言不讳。
“你的那些事,闹得风风雨雨,盛京内外,谁人不知?”
“我村里好多人,闲不住,往京师看热闹。你的画像,被人从街头传到巷尾,我们村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你。”
“早知相亲之人是你,我不如歇在家里。”
冷蔓愁眉一颦。
“你这话说得没趣。”
“我怎么了?”
“我不好吗?”
“你择妻,唯一要求,不就是年纪相仿吗?”
程东眸意,掠过一丝不屑。
“那也不能是你啊。”
冷蔓气恼。
“你……”
“怎么不能是我?”
“我乃太尉之女,由得你一介民者万般嫌弃么?”
程东耐着性子,向她认错。
“冷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一介乡野,一心务农,不善言辞,若有得罪,请见谅。”
他义正词严,表明态度。
“我不能跟你相亲,更不愿娶你,入赘亦不行。”
“并非看不上你的家世,嫌弃你的品行。”
“我自认为,娶妻应当娶贤。我找你这么一个女子回家,终日胡闹不休,如何干农活,如何过日子?”
冷蔓忿忿不平,为自己辩白。
“你什么意思?”
“我怎就不是贤妻,怎就胡闹不休?”
“你根本不了解我,安能胡乱定论?”
辩完,心里舒坦许多,她怒色一转,改作得意。
“你入赘我府,不需再做农活,我可以养着你。”
“养你一大家子人,我也乐意,完全不成问题。”
程东不改己见,先是举例,继而拒绝。
“尝闻,盛京一位显贵人士,早年迎娶夫人,便是择选高门大户,倚仗夫人母族之势,发扬本家。”
“结果呢?”
“不仅他受尽委屈,母亲、妹妹还被夫人用计,逐出盛京,秘密除去,遗骸无存啊。”
“世族中人攀附权贵,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平头百姓?”
“这碗软饭,我决计吃不下去。”
“另外,我家农事,不可懈怠。”
“我们下地做农活,不光为了养家糊口,还与封正台合作,有军粮筹措之荣,岂可一旦废弃?”
“我们各自,好自为之吧。”
“辞别冷姑娘,你我有缘再会。”
言罢,他头也不回,决然离去。
冷蔓沮丧,去往爱女、女婿所在客栈。
身在盛京,人人喊打,她不敢出门,难得离京出游一次,闲逛散心,未尝不可。
晌蜀县,常住人数不多,他们住宿之地,远离县中街,人烟更是稀少。
用完晚饭,许颖媛选一处静园,陪伴母亲,信步赏景。
静园,也被庄韶包下,母女散步,无有外人打扰。
许颖媛装模作样,有感而发。
“没成想,母亲污名,传得这么快,盛京内外、附近县城,几近家喻户晓。”
冷蔓黯然神伤,目色一片凄凉。
“说不准,已是天下尽知。”
“败局既定,莫说激皇上吃醋,哪怕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也没人要我。”
“我待皇上,一往情深;待许大人,情至义尽。他们何忍害我身败名裂,为何那般无情无义?”
“到底何处出错,我怎会落得如今田地?”
许颖媛不着痕迹,引导母亲步伐,走向谋计处,停步,落座。
“母亲请莫消沉。”
“天无绝人之路,你只不过一时处于逆境,非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古人有云,绝境磨难,成就佳境胜景。”
“孩儿相信,母亲后福无穷。”
冷蔓挽起爱女手臂,任夜风萧瑟,母女俩却是暖意融融。
“有你,有博儿,我自是后福无穷。”
许颖媛俏眸和煦,与之对视。
“孩儿非指自己或是二弟,而是说,母亲定能配得良缘,嫁得如意郎君。”
冷蔓怅然垂眸,自嘲苦笑。
“你拿话唬我。”
“今时今状,还有谁,愿意娶我?”
问话罢,身后传来一句答话,语气,坚定不移。
“我愿意。”
冷蔓回首看去,看清来人,蓦然一震。
“靖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