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迟迟不见冷蔓入宫,顾孟祯疑心渐重。
方之玄趁机惑言。
“看来,皇兄前时言论,并非无端猜忌。”
“蔓儿,冷大人,乃至整个冷族,疑点重重,蹊跷得很。”
顾孟祯颜色愀然。
“朕实难置信。”
“冷谐那般钝才,焉能骗得过朕?”
方之玄阐释见解。
“他若真是帝瑾王之臣,背后自有方族中人或是敌营智士,为他出谋划策。”
“任凭皇兄如何智谋超群,也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帝瑾王,自诩仁义,实则虚伪,仗着其势庞大,随意戏耍于你。”
“皇兄输就输在,顾念结拜兄弟义情,对他们太过心慈手软。”
顾孟祯感动在心。
“天下,只有你懂朕。”
“朕步步退让,他们仍旧责怨朕心狠手辣。”
方之玄应和。
“他们实在蛮不讲理。”
顾孟祯沉思。
“冷谐、冷蔓之流,妄想骗过朕,背后须有智士,手把手指导,与他们住在一起,随时教授细节。”
“方之玄,身在方府,自然不可能指导他们。”
“依贤弟之见,方族什么人,尚在人世,匿身冷府某处?”
方之玄也作沉思状。
“方族,除方之玄以外,应该无人存活。”
“方族年轻一辈,唯有方仁舒收徒授业。”
“臣弟猜想,或是方仁舒某位徒弟,躲在冷府,教冷大人父女谋计。”
顾孟祯颔首。
“嗯,合理。”
“你觉得,是她哪位徒弟?”
方之玄抽丝剥茧,剖幽析微。
“方仁舒殒命之前,一共收徒十余人,根据谋计时间,应是她早年收下的徒弟。”
“继北兆中丞辛大人之后,便是方仁舒六徒弟,北兆中相贺大人。”
“四徒弟周子熙,据说,回乡探亲,不知所踪;五徒弟程芜,说是不幸病故。”
“臣弟以为,周氏,很是可疑。方仁舒最得意的门生,怎会无缘无故失踪?”
“藏在冷府之人,肯定就是他。”
顾孟祯摆摆手。
“那不对。”
“周氏,不在冷府居住。”
方之玄假作一惊。
“皇兄此话何意?”
“莫非知晓周子熙下落?”
顾孟祯难以为情。
“有件事,朕不敢告诉你,闭口不谈,已瞒几十载。”
方之玄惑问。
“何事?”
顾孟祯细致讲述。
“铜事台,有一条密道……”
听罢,方之玄作态恍然。
“原来,一众皇子皇女,皆非皇兄亲生。”
“包括蔓儿一双儿女吗?”
顾孟祯应声。
“对。”
方之玄简单感慨一句。
“难怪,皇兄总有气话,说他们不是你的孩子,臣弟愚然未想,那些居然都是实话。”
顾孟祯龙眸,染一抹憎恨。
“朕,决计不为顾族那帮乌合之众,延续香火。”
“他们不配。”
他目意,一转柔情。
“朕亦不能对不住画儿。”
“朕曾立誓,为画儿,守住身节。”
方之玄表露景仰之色。
“皇兄深情,臣弟顶礼膜拜。”
“这些事,至关重要,皇兄何故瞒我?”
顾孟祯腼颜,羞惭一叹。
“唉,说来愧心。”
“旧年,朕承诺过你,真心对待冷蔓,不怀利用之意。”
“怪朕食言。”
“朕唯恐你,责问为何负情,不肯原谅朕,是故,不敢告诉你。”
“另者,朕也怕你,得知冷蔓寂寂一人,痴痴求爱,弃妻子于不顾。”
“思来想去,朕无奈瞒下。”
“而今,见你终于放下冷蔓,朕才敢道出实情。”
方之玄词气旦旦。
“皇兄,小看臣弟。”
“我岂会为了一己私情,抛弃妻子,怨怼兄长?”
“儿时玩伴,友情固然可贵,但,经过这些年相处,臣弟已然认清她的品性。”
“如皇兄良言劝告,她那种人,愉兴玩玩便罢,不适合寄予真心。”
顾孟祯欣喜。
“贤弟如此懂事,朕之幸也。”
方之玄收起敬意,负气倨傲。
“此等密事,皇兄应当早说。”
“臣弟误以为,皇子皇女皆是自家爱侄,百般忍让,千般疼爱。皇兄子女,漫漫之多,臣弟一个个疼惜,处处小心翼翼,深怕有所偏颇,着实累坏。”
顾孟祯摆正态度,立马认错。
“是是是,朕的错,辛苦贤弟,朕对不住贤弟。”
方之玄回到正题,继续分析。
“照这样想来,程氏病故,极为可疑。冷府,敌势中人,兴许就是她。”
顾孟祯点头道是。
“一介民女,拜师不久,又不似周子熙智才闻名天下,方仁舒却愿风光厚葬。”
“此人,确实可疑。”
方之玄眉宇,多一道严峻。
“她必是假殒,存身冷府,与冷大人合谋,对付皇兄。”
铺垫完毕,他话头一转。
“话说,有一事,臣弟苦恼多年,一直想不通。”
顾孟祯关怀。
“贤弟有何烦心事?朕尝试,为你解忧。”
方之玄辞微旨远,言阐义繁。
“我族,卷入五王之乱,无辜受冤,惨遭流放。”
“吾等获罪原因,表面只说五王之乱,真相却耐人寻味。”
“皇兄前有高见,或因我父,暗暗弃去前程、选择襄助你成事,因此触怒德宗龙颜。”
“我父改志,未有言明,德皇帝何以知之?”
顾孟祯随之思路,展开设想。
“当年,冷谐建议,让朕与庄叔父修睦,巩固朝中之势。”
“我们那段对话,不知为何,被庄叔父听去。”
“然后,庄叔父自愿弃志帮我。”
“冷谐旧有言之,成大事者,最忌受人拖累……他意指,难道是庄叔父一家?”
想至此处,他猛然领悟。
“是冷谐,是他诡计暗算庄叔父一族!”
方之玄疑问。
“皇兄何出此言?”
顾孟祯眉目,愤恨交织。
“我们的关系,冷谐定然察觉,所以他安排冷蔓,借由玩伴,接近你,打探虚实。”
“你言辞间,或有说漏,被冷谐获知,我们是同母兄弟。”
“他恐你们一家,成为我的软肋,便狠心用计,灭我庄氏一族!”
他怒不可遏,拂落案上茶杯。
“冷谐,可恶至极!”
方之玄劝告。
“这么大的事,皇兄理当思量再三,不可轻易断言……”
劝着劝着,林暮回来复命,禀知探查结果:方之玄和冷蔓,私底下见过面。
林暮没有多留,告退离宫。
随后,帝瑾王瑜旨,传至帝盛宫:由帝瑾王确诊,冷蔓身患疾痛,不宜进宫面圣,为了龙体康健,准其拒却皇帝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