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都如此关心众人,那么作为上司兼同伴的傅玉棠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当即往前走了一小步,用实际行动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而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露出爷爷般慈祥的笑容,一脸关心道:“是啊。大贵说得没错,你们的脸色的确很不好。
那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你们不要怕,尽管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众人:“……”
作为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的刑部官员,向来只有他们追查旁人、震慑宵小的份,谁会没事招惹他们?
尤其是大人升任丞相,刘清、钱有才二人的党羽退出朝堂后,他们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如今,在这京城,谁还敢欺负他们啊?
就连与他们一直都不对付,不管换了谁来都一样的礼部碎嘴子们,内心对他们再不满,也不敢当众对他们甩脸子,更别提明目张胆地作对了。
大人这是关心则乱啊。
可见,大人她虽然爱偷懒,不着调,经常挖坑给他们跳,但实际上还是维护他们的。
关键时刻非常靠得住的。
当然,要是每次关心他们的时候,不要总露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这样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每次大人用这样的表情看他们,都给他们一种她在看孙子的错觉。
心里一别扭,感动自然就大大缩减了。
就像现在这样……
听到傅玉棠关心的话语,众人是很感动没错。
甚至,有落泪的冲动。
可下一秒,对上傅玉棠和蔼可亲的面容,那眼泪瞬间倒流回去了,众人嘴角抽搐了半天,也没法挤出个笑脸来,最终只能放弃挣扎,机械性地扯了一下嘴角,走过场般感动了两秒钟,便立刻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因不知钱一毛报假案一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众人还以为傅玉棠、王大贵不知道钱一毛的事情。
于是,将二人请上座后,众人便主动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之所以聚在一起,也是为了商讨后续处理事宜,以及明日早朝倘若有官员上奏此事,众人该如何应对。
交代完毕,戚商代表众人站出来,自我检讨道:“此事闹成如今这样,一方面是我们思虑不全,忽略了钱一毛并非正常人,并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来揣测。
在整件事情里,钱一毛属于不可控因素,她的行为逻辑无法以常理度之。
为了避免刑部的部署泄露,让阿连察觉出端倪,我等应该第一时间将钱一毛这不稳定因素控制住……”
不是说要把她关起来,或者限制她的自由,而是应当将她置于一个相对可控的环境之中。
既能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又能隔绝她与外界不必要的接触,避免她无意间的言行打草惊蛇,或是被暗处的阿连所利用。
而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便是利用双方交易一事,给她画个香喷喷的大饼,要求她乖乖待在仁康药堂,配合他们行事。
只要积极配合,事成之后,她想做什么,他们都无条件答应。
但,如果她敢任意妄为,做出丁点儿违背他们命令的举动,那不好意思了,交易立刻中止。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们自此不会再给她任何靠近他们的机会,更不会再信她半个字。
届时,任凭她上天入地,撒泼打滚,都与刑部没有半分瓜葛。
可以说,是合作共赢,还是彻底出局,全在她一念之间。
相信以钱一毛对众人的执着程度,一听到他这些话,定然会收起所有小心思,变得无比配合。
偏偏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点,反而下意识将钱一毛当成正常人看待,以为只要对她阐明利弊,让她意识到自身正处于危险之中,便会对他们这些救命稻草言听计从,安静地接受保护。
结果……
唉,一步错,步步错。
思及此,戚商不由阖上双眸,重重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继续反省道:“至于另一方面,那就是我等太过自满自骄,自觉胜券在握,过于轻视阿连。
我等以为己方占尽先机,部署万无一失,只要静待他入瓮便好。
却未曾想过,他做了那么多违法乱纪之事,却屡次得以成功脱身,数年来依旧逍遥法外,其狡诈性子可见一斑。
而且,刑部追查他多年,皆找不到他半点蛛丝马迹,也说了其反侦察能力绝非等闲。
我等将他当作寻常凶徒追捕,实是低估了他。
加上钱一毛最近频繁出入刑部,常人看了都觉反常,更不必说刁滑阴险的他了。
他或许早已识破此局,这才暗中利用钱一毛这步乱棋,将我们的部署、人手乃至耐心,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因此……”
戚商抿了下唇,沉声道:“此次失利,非钱一毛之过,实是我等疏忽、轻敌所致。”
话落,在场众人纷纷面露羞愧之色,不由自主低下头。
见此情景,坐于主位上的傅玉棠并未出言安慰众人,也没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狗屁话。
既然众人拿出办正事的态度,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向她阐明情由,反省过错,那么傅玉棠自然会以同样的态度,认真计指出他们的疏漏之处,而不是一味地和稀泥,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在她看来,错了就是错了。
作为时常与案件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任何一丁点儿疏漏,任何一丁点儿不自觉的轻视,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都足以让之前的全部努力付诸东流,让潜藏的恶徒更加猖狂。
得亏阿连是个胆小且狡诈的采草贼,而非凶悍的江洋大盗。
不然的话,为了泄愤,只怕此次除了钱一毛之外,还有更多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受到不该有的伤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此次能用最小的代价让众人意识到自己办案过程中的不足,倒也不算个坏事。
心里想着,傅玉棠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垂眸看着下方垂首站立的众人,淡淡“嗯”了一声,神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喜怒,明知故问道:“既然知道错误所在,那可有找到补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