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五人骑着马,一路逃亡。
日本骑兵追了一阵子,山里树多沟多,我们又时不时停下来反击,他们很快就放弃了。
在山里跑了两三天,我们都疲惫不堪,这天晚上,大家披着毯子坐在篝火旁,吃了饭一起唠嗑。
钱麻子问:“马大当家,那个洋人到底藏在哪儿?”
“知不知道六棵松?”
钱麻子摇摇头,罗老九开口说:“早些年日本人还在的时候,六棵松那一片是伐木区,木营子一个连着一个,大房子、大粮仓老多了。那时候,六棵松每年光是砍树的工人,没有五千也有三千,牛马数都数不清。”
马骏连连点头:“老先生有见识,日本人走了以后,那地方就荒废了。去年冬天,我带着绺子过去,在那附近发现一个小屯子。”
钱麻子一愣:“又是深山老林里的屯子?”
“咋了?”
“没事,你接着说。”
“这屯子里的住着的是一户大地主,这地主以前是二鬼子,眼瞅着共军快要打到他们老家,他怕被清算,就把家里的金银财宝、粮食、牲口,都转移到了山里这个废旧屯子,还连哄带骗把长工短工都带来了。”
我笑着问:“共军没找到他?”
“深山老林的,他又骗着屯子里的人,不让出来,说是等着国军打过来再说。所以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呢。我的人,就藏在那里。”
“那洋人也在?”
“对,也在。”
罗老九说:“咱离六棵松也不远了啊。”
马骏笑了:“对,走得快,明晚就能到。”
连水月一听,点点头:“马大当家,我们前段时间正好也绑了个肉票,其他本事没有,洋人的话说得很溜。”
“那不就成了,把他弄来,咱一起审审这个洋人——对了,你们现在手底下,还有没有其他兄弟?”
连水月摇摇头:“前段时间确实拉起一个绺子,但在方正附近和共军干了一仗,打散了。”
马骏听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哦,那没事儿,咱都是一样的,以后联合起来,东山再起。”
我拍拍他的肩膀:“咱俩有缘,就该一起干。”
“对了,有个事儿忘记告诉你了,屯子里这个大地主姓魏,人称魏百万,那屯子也叫魏家屯。他把闺女许给我了,打算年底成亲的。”
“大喜事儿啊!”
“其实我也不是看上这姑娘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你老丈人叫魏百万,看上他的钱了?”
“咱当胡子的,不为了钱还为了啥?”
“那为啥不直接抢了他?”
马骏摇摇头:“这魏百万以前也是个大窝主,脑子好使。听说他有两大箱子金银珠宝,都埋在山里,没人知道在哪儿。他就这一个姑娘,我要是成了他女婿,多大的家产都是我的。”
“财色双收,马大当家命好。”
“也不算命好,我打听了,这姑娘克男人,她今年十九,之前订过三次亲。每次都是成亲之前,和他定亲的男人死于非命。”
钱麻子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马爷胆子大,这都敢娶。”
“我也怕呀,找了个算命先生,看看我俩的八字,人家说还行,我命硬,她克不死。”
我们一听,都笑了。
就这么一直唠到深夜,大家围在火堆旁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加快速度,天将擦黑的时候,钻过一个山沟,终于看到了山坳里的一个屯子。
屯子还不小,家家户户冒着炊烟,正是做饭的时候。
我们一露头,从不远处的大树后闪出一个人,跑上前喊:“大当家,你回来了?”
马骏摆摆手:“回来了,屯子没事儿吧?”
“放心吧,太平着呢。”
“你先回去说一声,再派几个人,把卡子多往外放三里路。”
这小崽子见只有我们几个人回来了,而且有些狼狈,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也没多问,从树后牵出一匹马,快速往屯子里跑了。
我们几乎骑了一天马,浑身颠得散架了一样,这会儿屯子就在眼前,于是都翻身下马,慢慢往回走。
距离屯子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一支马队快速跑了过来。
马骏冲他们挥挥手:“不用下马了,快去布卡子。”
这十多个小崽子答应着,朝着后面飞奔而去。
紧接着,又有两个穿粗布短褂的人跑过来,点头哈腰打招呼,帮我们牵马。
屯子里的人都出来观望,我们一走近,他们又急匆匆钻进了院子。
沿着村子里的主路一直往后走,前面一个大宅院门口,站着十多个人,领头的是个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头。
他走上前,招着手说:“贤婿,你回来了?”
马骏赶紧上前:“魏老爷子,这还没成亲呢,别一口一个贤婿,不合适。”
魏百万戴着瓜皮帽,肤色不黑,但又矮又瘦,胡子都白了。
他笑着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了,小杏一天到晚念叨你,盼着你回来。”
说完,他朝着后面招招手,一个身穿白短褂黑长裙的高挑姑娘走过来,笑着说:“马骏哥,你终于回来了。”
马骏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小杏,去张罗一桌像样的酒菜,我带着几个过命的朋友来了。”
这个叫小杏的女子,应该就是魏百万的女儿,马骏的未婚妻了。
她看看我们四人,赶紧说:“几位一路上辛苦了,赶紧进屋歇着吧。”
马骏说这姑娘“克夫”,我以为她是算命先生画上那种“克夫相”。现在一看,这姑娘白白净净,除了眼睛有些细长,五官也算俊俏的了。
魏百万也招呼我们,先进屋歇歇脚,慢慢唠。
进了院子,我凑到马骏耳边说:“先瞅瞅那洋人吧。”
他点点头:“对,看看他咋样,咱也放心——魏老爷子,你先安排着,我们要先去看看那肉票。”
魏百万一听,赶紧说:“那行,看看赶紧回来,一路上也辛苦,还是要好好歇歇。”
马骏点点头,转身领着我们出了院子,走到屯子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
守在这里的小崽子跑出来,低头哈腰打招呼,马骏问:“那洋人咋样了?”
“大当家,他还是那样,能吃能喝能睡,白天还出来晒太阳,舒坦着呢。”
“他吃了没?”
“刚吃过。”
马骏点点头,跨进院子,一把推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