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了避免波动过于明显,她只取了一枚——多则易暴,少则力弱,一枚恰好,既能藏于无形,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就算如此,对方毕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通玄境大妖,时机也非常的重要,太早,心神未乱,易被察觉;
太晚,让对方缓过神来,便再难有可乘之机。
于是乎,就在那一棒砸落、胡玉祖母受创后退、气血翻涌的刹那——也正是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因剧痛与羞愤而出现片刻恍惚的间隙。
凌云便已悄然御使着隐藏于乾坤棒之中的一枚阴针,如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般,循着对方的护体光幕溃散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她的体内,直抵神魂深处。
也在凌云话音刚落的瞬间,那枚蛰伏的阴针便应声爆开。
别看它本体细小,爆开时竟化作了三百枚细如微尘的针影。
这些针影虽纤微,可架不住数量繁多,再加上凌云灌注其中的魂力,精准的锁死了胡玉祖母的神魂,进行攻击,足以对她的识海造成致命重创。
“噗通……!”
一声闷响,胡玉祖母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但,通玄境修者的底蕴终究惊人,即便神魂受了如此重创、几近崩溃,竟还未彻底气绝。
胡玉祖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血沫堵在喉头,粉色光晕在她周身明明灭灭,最终彻底熄灭。
其眼中的疯狂也渐渐褪去,终于露出了一丝清明。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断枝焦叶,目光缓缓移向凌云。
她那双刚褪去疯狂的眼瞳里,似还凝着未散的不甘,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看着胡玉祖母那双半睁半阖的眸子,凌云总觉得其眼底还藏着些未了的牵挂,似还有放不下的执念……
她暗自揣测,这位行至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念,念着的,大约是她那位失踪多日、生死未卜的孙女儿胡玉吧。
提起胡玉,凌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沉了沉。
其实真论起渊源来,看在胡玉与简宝的那份交情上,她与胡玉祖母本不该走到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世事从来由不得人细算,一步错,步步错,从猜忌生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今日这结局。
凌云轻轻的吁了口气,目光掠过地上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终是隔空将对方身上的东西摄取到手之后,转过身,指尖凝出一团跳动的火球,抬手将之掷了过去。
“噗!”
一声轻响,火焰迅速舔舐上了那具躯体,伴随着细微的噼啪声,渐渐燃起一簇跳动的火光,将周遭的灰雾都染得暖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再未回头,径直踏入前方翻涌的灰雾中。
有些纠葛,到了尽头,便只能随着逝者一道埋葬。
而在这片被浓稠灰雾死死笼罩、永不见天日的混沌深处,还匍匐着一只狰狞的巨兽——一座死寂的鬼城。
暗灰色的城墙爬满了岁月的疮痍,斑驳处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骨。
无数扭曲如蛇的鬼纹在墙面上蜿蜒游走,似活物般微微蠕动,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痛苦挣扎的魂灵被硬生生地镶嵌其中。
洞开的城门如一张沉默的巨口,黑洞洞的深处吞吐着森然寒气,那寒气并非寻常的冷冽,而是带着蚀骨的阴戾,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走进鬼城,空荡荡的街道令人心悸,青石板路上蒙着厚厚的尘垢,路面上随处可见散落的枯骨。
有的已经风化得一碰就碎,有的还保持着蜷曲挣扎的姿态;锈蚀的兵器半埋在尘垢里,刃口早已钝如废铁,却仍透着几分当年浴血的戾气。
整座城静得诡异,连虫鸣鼠窜的声息都无,半分活气也寻不到。
唯有风穿过巷弄时,会卷起地上的残叶与沙尘,像无形的手抚过这片荒芜。
那风里裹着的阴寒砭人肌骨,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在这空旷的街巷间打着旋儿回荡。
仔细听去,竟像是无数冤魂被禁锢在此,正用破碎的声线低声啜泣,诉着无尽的悲苦。
这座鬼城,仿佛是被时间彻底遗忘的弃子,沉陷在永恒的死寂里,每一块砖石、每一缕风息,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与阴冷。
忽然,远处混沌的天幕之中,一道刺目的雷柱裹挟着沛然莫御的阳刚之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骤然劈下,宛如天神怒擎的长矛,悍然刺下。
“嗤啦——”
裂帛般的脆响在死寂中炸开,仿佛整片幽冥域的天幕都被那道刺目的光柱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大地都跟着微微震颤。
这道璀璨的光束,在这片永不见天日的浓稠黑暗里,显得是那么的醒目、刺眼。
它既如同一束撕裂混沌的“希望之光”,又似一道裁决万物的“毁灭之光”,瞬间照亮了这片幽冥域的每一寸角落……
枯骨嶙峋的街巷、缠绕着黑雾的楼宇、潜伏在阴影里的阴邪之物,皆无所遁形。
它像是从另一个光明世界奔涌而来的力量,带着焚尽一切阴霾的决绝,非要将这片盘踞万古的黑暗捅个透心窟窿;
又像是一道跨越两界的桥梁,一头连着光明的希冀,一头刺破幽冥的死寂,似要在这绝望之地,劈开一条通往生途的路径。
明明隔着遥远的距离,早已习惯了这片永夜的幽冥生物们,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至阳之力与空气中游离的雷元素,惊得躁动起来。
城墙上的影鬼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啸,本能地将虚浮的身形往城墙阴影里缩去,周身的灰雾也剧烈翻滚起来,仿佛要将自己揉碎了融进黑暗,彻底藏匿起来。
它死死地盯着那雷柱劈落的方向,那双隐在灰雾中的眼瞳里,盛满了难以掩饰的畏惧与不安,连气息都在微微发颤。
不远处,原本如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枯骨,竟“咔哒咔哒”地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