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沙建业顿时气白了脸。
他一拳砸在门框上,怒骂道:“那个王八蛋,说好了我先把钱放他那里,居然跑了!千万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打断他的狗腿,妈的!”
因为袁丰收临时把钱要回去,所以沙建业一心想要保住剩下的两千块。
两千比不上五千,但折腾一趟就能变成四千,也不少了。
左思右想,他觉得这钱放在家里也不安全,万一他妈也变卦了呢?
就先拿给发小,放他那里。
结果,又被发小给坑了,他拿着自己的钱先跑了!
啊啊啊,这天下哪有好人啊,都他妈是坏人!
沙建业越想越气,手上不停,咣咣捶墙。
闻言,赵淑梅动作一顿。
她索性也不收拾那些破衣烂衫了,而是抿了抿嘴唇:“去收拾你的东西,快一点,能带的都带上。”
他们母子现在没地方住了,干脆就去投奔袁丰收!
他是她儿子的亲爸,他得管他们娘俩,别想袖手旁观!
哼,当初沾她身子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他和侯素芹根本没感情,爱的只有她一人。
当初求她给他生儿子的时候信誓旦旦,说什么他只疼她生的,哪怕侯素芹生十个八个也不带多看一眼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赵淑梅撑着身子站起来,又去摸自己藏在其他犄角旮旯里的钱。
还好,那四个夯货翻得不细,另外几处藏钱的地方没被发现。
只不过大头儿还是叫他们拿走了,剩下这些加在一起不到五百块。
于是,8号院众人再一次被惊掉了下巴——
赵淑梅带着小儿子又来了,这一次娘俩还背着铺盖,拿着锅碗瓢盆,拖着粮食,俨然一副要常住的架势。
胖婶呆住了,脸上的肉肉都堆在一起:“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是要鸠占鹊巢啊!”
她扯着嗓子嚷嚷开了:“滚,别来沾边儿!6号院不许你们住了,你们又想来祸祸我们8号院,想得美!”
赵淑梅气定神闲:“他胖婶,这和你没关系,我不住你家,你管不着。”
胖婶气得一个倒仰,好在她下盘稳重,不会摔倒。
“快走啊,咱们找你爸去!”
回头瞪了一眼沙建业,赵淑梅得意地一扬下巴:“怕什么,你也是有爹妈的,还能叫人给欺负了?”
沙建业其实还真的有点怂。
主要是一对四,他打不过姓袁的四兄弟啊!
堂屋里,袁平他媳妇在陪着侯素芹说话:“妈,我这两天都在医院,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亲妈昨天刚做完胆结石手术,顺便把胆给摘除了,要住院观察几天,所以她和几个弟弟妹妹轮班去陪护。
侯素芹叫大嫂宽心:“你好好照顾你妈,我这两天收拾利索了就去看她。”
大嫂和袁平一样,在娘家也是老大,两个老大凑在一起,都得顾着下边的弟妹,很不容易。
“妈,你别上火,就让袁平他们几个去处理。”
昨晚从袁平的口中听到事情经过,大嫂已经在家里把公公臭骂一顿。
她心说,公公平时看着道貌岸然,恨不得衣服上连条褶子都没有,回家就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好像一副挺有文化的样子,背地里竟然搞出私生子,还是两个!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叫什么事啊!
亏得女儿年纪小,离说亲还早着,不然,人家稍微一打听,知道她有这样老不修的爷爷,说不定都会嫌弃!
正说着,外面吵吵嚷嚷。
侯素芹刚要站起来,“哗啦”一声响,拿草珠串成的门帘子被撩开了。
下一秒,她就看见赵淑梅和沙建业走进来。
大夏天的,家家户户都不关门,只挂着门帘子挡挡苍蝇蚊子而已。
大嫂怒目而视:“赵淑梅,你要脸不?你胆儿肥了,还敢过来,你当我是泥捏的?”
她比袁平大两岁多,那是真正下过乡的知青,在农村扛着镐头下地干活,为了一口吃的,敢跟男人打架。
甭看赵淑梅也是农村出身,论一把子力气,她绝对打不过年轻力壮的大嫂。
所以,她不选择跟大嫂硬碰硬。
赵淑梅拉过一个小板凳,往旁边一坐,顺便放下东西。
“这个家你说了不算,我们等袁丰收回来。”
说完,她给沙建业使了个眼色,娘俩靠在一起坐了,都不再出声。
大嫂还想冲过去,被侯素芹一把拉住:“拿上盆,跟我去洗衣服。”
院子里接了自来水水管,每户人家摊钱,安了一个黄铜水龙头,又在下面砌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台子,方便洗衣服。
这种天气,自来水管被晒得滚烫,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都有一点温,洗衣服不遭罪,还挺凉快,比待在和鸽子笼差不多的小屋里强多了。
侯素芹懒得多看那对母子一眼,拿着了脏衣服就带着大嫂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袁平说了,这婚必须离,只不过要把该商量的都商量好,最后再去一扯证,完事儿。
其他三兄弟都很赞同。
爹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搭走了,四舍五入,等于人没了。
人都没了,钱不能也没了!
有儿子们的态度摆在这里,侯素芹也不担心。
她操了几十年的心,终于明白了,只要你自己愿意操心,你就有永远操不完的心。
一条床单还没搓好,袁丰收推着他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哪里都响的老旧二八大杠回来了,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黑气,十分骇人。
大嫂张张嘴:“爸……”
袁丰收像是没听见一样,没搭理她,也没注意到旁边蹲着的侯素芹,直接走过去了。
见状,侯素芹按了按大嫂的手背,轻声说道:“快出去找袁平他们回来。”
袁平等人正在外面找买家呢,他们从赵淑梅那里搬来的东西,好是好,但谁也不想留着自己用,看着辣眼睛。
于是,四个人一研究,不如转手都卖掉。
有了钱,再买新的,也好过捡她的破烂儿!
大嫂甩了甩手,蹬蹬蹬跑了。
侯素芹转身,把剩下的床单搓了,过水,拧干,丢进盆里,这才端着盆往家走。
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袁丰收的咆哮:“……住个屁!老子都得搬走了!车间主任黄了不说,单位现在还建议我退休,让我尽快把这房子腾出来!”
侯素芹脚步一顿。
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应该是袁丰收在大发雷霆。
赵淑梅也又惊又怕:“怎么会这样?凭啥,他们凭啥啊?”
袁丰收不理她,继续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一片嘈杂中,沙建业的声音猛地响起来,显得格外突兀——
“袁大爷,不是,爸!爸!我也是你儿子啊,我还没工作呢,正好你退下来,让我去厂子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