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宇听完一惊,连忙问道:“怎么,文浩你还要和他打?”
他语气里带着些担忧,眉头紧锁,仿佛在为罗文浩的冲动感到不安。然而,在这份担忧之下,他心中却暗自窃喜起来。
他与罗文浩表面交好,实则暗存比较,罗家若因这事闹出更大风波,或者罗文浩在刘东那里讨不到好,于他李家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他乐得看这场热闹,甚至期待火能烧得更旺些。
罗文浩并未察觉李天宇微妙的心思,他恨恨地咬牙说道:“天宇,这件事我要不争这口气,今后还哪有脸出来见人?再说了要是让家里知道,老爷子见我被他老对头倒插门的家伙压一头,不得骂我个狗血喷头!”
他越说越激动,肿胀的脸颊让他的声音有些扭曲,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屈辱和家族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是你打不过他,”李天宇适时泼了盆冷水,语气转为严肃,带着探究的意味,“难道你要玩阴的?” 他需要知道罗文浩的打算,才能判断这出戏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不!”
罗文浩低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愤恨取代,“我要和他光明正大的打,我不行,总有人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可以求援,我师兄最近正好要来京都,这口气,就等他给我出了!”
“你师兄?”
李天宇露出疑惑表情。
“对,我在霸县学艺时的师兄”,罗文浩点了点头。
李天宇随即恍然,“就是霸县咏春章老的那位徒弟?”
他对罗文浩这段学艺经历有所耳闻,也知道那位章老在传统武术界地位不低,门下确有真传弟子。
“对,就是那个!”
罗文浩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和狠厉的光芒。
作为大院子弟,他从小就被家族强化训练,更是在十四岁那年被送到民间颇有名气的咏春大家“章三手”那里学习了几年,然后才被接回参军。
可惜他当年年少贪玩,心性不定,在章老门下只学了个皮毛,勉强算是入了门墙。
但这份香火情却一直延续下来,逢年过节家中仍有礼数走动。他那位师兄深得章老真传,前两年还在南边打过几次地下拳赛,在道上名声不小,据说身手极为硬朗。
想到这里,罗文浩仿佛已经看到刘东在自己师兄手下惨败求饶的场景,肿胀的嘴角不由扯出一个扭曲而快意的弧度。
李天宇看着罗文浩的表情,心中了然,知道这事绝不会轻易了结。他不再多言,只是专注开车,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京都的水,看来是要被罗文浩这番动作,搅得更浑一些了。
夜已深沉,四周只剩下夏虫的微鸣。刘东刘南两人刚走近家门,远远地就听到从客厅里传来吱吱呀呀、韵味悠长的京剧唱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老爷子果然还没睡。
轻轻推开房门,客厅里只亮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刘老爷子正歪靠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手指随着收音机里的节奏在扶手上轻轻敲打着。听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了墙上的老式挂钟上。
挂钟的时针,不偏不倚,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
老爷子不由皱了皱眉,视线转向进门的两人,语气十分不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南南,你现在身子重了,得多注意休息,别跟着他们瞎胡闹,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话语间,显然是对这个即将来临的重孙子十分在意。
“知道啦,爷爷。”
刘南换上拖鞋,走到老爷子身边的沙发坐下,脸上还带着些未消的余怒,“我们也不想的,是罗家那个小子,罗文浩,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噢,怎么回事?”老爷子诧异的问道。
“他非得要和刘东比武,输了还耍赖”刘南气哼哼地把晚上在射击场发生的事情,从罗文浩如何挑衅,到刘东如何被迫还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刘老爷子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慵懒渐渐被严肃所取代。听到“罗文浩”这个名字,他花白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等刘南讲完,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噢,罗老焉的孙子……那老小子,出了名的护犊子,跟我这怨念又深。看来,这事恐怕不会就这么完了。”
老爷子的话勾起了往事。原来,当年刘老爷子当师长的时候,和罗文浩的爷爷罗老焉搭班子,一个军事主官,一个政委,本来配合得极为默契,是军中有名的黄金搭档。
但后来一次因为罗家想走后门提拔自家一个不成器的子弟,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刘老爷子坚持原则,寸步不让,彻底得罪了护短的罗老焉。自那以后,这对老战友便心生隔阂,几十年的交情付诸东流,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旧怨未消,如今小辈们又添新隙。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收音机里依旧唱着百转千回的戏文。
刘东坐在一旁,眉头微蹙,意识到今晚的事情,或许仅仅是一个开始,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有何畏惧。
客厅里一时静默,只有收音机里老生苍凉的唱腔在空气中流转。刘老爷子的手指在膝头轻轻敲击着,方才那抹严肃渐渐化开,眼底反倒透出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
“小辈们争强斗胜,掀不起什么风浪。”他朝刘东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刘东啊,你记住了,咱们刘家的人,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他罗家小子若再不知进退,你放手去应对,只要占着理,只要不把人打死了,随你去。我刘震山虽然退下来多年,但这点余威还是有的。”
老爷子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磐石般的坚定,那是历经风浪后沉淀下的从容。
然而他目光随既一转落在刘南身上,变得非常慈祥:“眼下啊,最要紧的是南南的事。有了身孕,结婚这事就刻不容缓。拖得太晚挺着个大肚子,终归是不好看。我看呐,下个月19号日子就不错,农历五月初八,是个好日子,离现在还有将近一个月,准备也来得及。就这么定下来吧,你们觉得呢?”
刘南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刘东,眼中带着询问。刘东没有任何犹豫,沉稳地点了点头:“我听爷爷的。”
刘老爷子微微颔首,似乎早已思虑周全,又淡淡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也就不大肆操办了。把两边的家人请到一起,安安稳稳地吃顿饭,把这个婚结了也就行了。你们年轻人的日子长远,心意到了最重要。”
“行,就这么定了”,刘东说道。他的身份不同,自然也不想太招摇,低调行事正合他的心意。
“既然都同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老爷子说着,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收音机,准备回房休息。
就在这时,刘南鼓起勇气说道:“爷爷,我和刘东…...也攒了些钱,想...想自己买套新房。”
老爷子正要转身的脚步一顿,眉头果然皱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刘南见状连忙解释:“爷爷您别误会,我们买了新房也还是要在这里住的。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小家,偶尔过去住住,平时一定还在这里陪您。”
听到这番话,老爷子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他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吧。”说完便转身朝卧室走去。
刘东和刘南相视一笑,正要松口气,却见老爷子又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红本本递到刘南面前。
“买房子的钱够吗?这是两万块钱,就当是给南南的嫁妆。”老爷子的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刘东连忙推辞:“爷爷,这钱我们不能要。您留着…...”
“怎么,我给我孙女的嫁妆,你还敢不要?”老爷子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发火。
刘南赶紧接过红本本,悄悄拽了拽刘东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甜甜一笑:“谢谢爷爷。”
老爷子这才缓和了脸色,轻轻“嗯”了一声,这次是真的转身回房了。脚步声渐远,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终于要结婚了,两个人静静的相拥靠在沙发上,刘南拱在刘东怀里,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眼眶微微发热。
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轻轻的说。“你知道么,我以前看琼瑶小说,总羡慕那些惊天动地的爱情,爱得撕心裂肺,日月无光。可刚刚爷爷给我们那本存折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推辞,是让他老人家自己留着。刘东,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这样的日子,锅里有米,身边有你,长辈康健,心里踏实……这种落在实处的温暖,比小说里那些飘在云端的浪漫,不知道要珍贵多少倍。”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下巴上那片青色的胡茬,细微的刺麻感从指尖传来,如此真实而亲密。“你的胡茬,就是我的玫瑰。我们的日子,就是我最喜欢的、独一无二的那本小说。”
刘东捉住她作乱的手,握在掌心。
“南南,其实你愿意嫁给我,我心里也有很大的不安,我的工作不允许我经常陪伴在你身边,而且还随时会牺牲,一想起这些我就有些内疚”。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刘南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刘东还真挺符合她心中白马王子形象,第一次在火车上偶遇,要不是刘东出手,她借刘北的凤凰玉佩就得被南下支队的扒手偷走了。而在伊拉克,面对歹徒的凌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他又如天神一般出现,让刘南一下坠入情网。
刘南望了刘东一眼又继续说道“你的工作性质特殊,危险性也大,什么人和事都会遇到,或者有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什么的,我并不在意你在外面有没有红颜知己,只要你不做得太过分了,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我……我可没有红颜知己……”,刘东连忙表着衷心。
刘南淡然一笑,“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么,那天萌萌姐和青鸟姐暗中较劲,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我是装糊涂,不是傻”。
“呃……”,刘东悄悄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刘南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消散。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用手撑着刘东的胸膛,缓缓地从他怀里坐直了身体。
两人之间方才那旖旎温馨的距离被拉开,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了几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说实话,要不是我觉察到喝了酒的萌萌姐看你的眼神不对,那种藏不住的依赖和情愫,我可能也不会往深处想。你知道么?”
她的声音在这里微微顿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发现这事后,我心里……很不好受。”
刘南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搁在膝盖上。“我也只是个普通女人,我也会嫉妒,也会自私。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我这里……”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的眼眶再次泛红,带着一丝委屈“可是,刘东,”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一想到你的工作,想到你每次出任务都可能面对的危险,想到你……你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我的心就又硬不起来了。”
她的话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爱、有痛、有包容,也有不甘。“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你平安回来,只要你还记得这个家,记得我,其他的……我是不是可以……可以试着去理解,或者至少,装作看不见?”
这一番话,如同剥洋葱一般,将刘南内心从最初的甜蜜、到怀疑、到痛苦、再到最终因为爱而被迫选择的“妥协”层层展现出来。
刘东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随即伸手又把刘南揽在怀里,“明天我们去买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