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指尖划过水晶杯壁,冰凉的触感没压下心头那点躁动。
她又想起杨天龙了——那个总爱穿深灰色警服的男人,肩章上的银星在日光下晃眼,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比杨渊多了几分年轻气盛的锐劲。
他俩的相识倒真是偶然。
三年前天南省那场万人演唱会,杨天龙作为公安厅副厅长坐镇安保,江月是压轴嘉宾。
后台通道里,她被疯狂的粉丝挤得崴了脚,是他拨开人群蹲下身,大手稳稳托住她的脚踝,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
“江小姐,小心。”
他声音低沉,带着对讲机里未消的电流音,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之后,杨天龙总以“安全巡查”的名义出现在她片场。
他会带一束沾着晨露的白玫瑰,藏在身后,等她收工时突然递出来;会在她被狗仔围堵时,开着挂着特殊牌照的越野车来接她,车窗降下,冲她抬抬下巴:“上车。”
江月知道自己不该,但杨天龙看她的眼神,像燃着团火,烫得她心慌——那是杨渊从未给过的炙热。
她跟杨渊,不过是各取所需。
杨渊给她资源,她陪他应付的那些酒局,他老迈的手掌搭在她腰上时,她只觉得像块冰。
可对着杨天龙,她会笑,会闹,会在他执行任务晚归时,把温在锅里的汤重新热三遍。
直到那天,她在杨天龙公寓看到那张全家福。
照片里,年轻的杨天龙身边站的是杨渊,旁边的女人温柔笑着——杨天龙的母亲。
江月当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指甲掐进地毯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杨渊是杨天龙的父亲。
杨天龙那是人精,立马意识到不对,在他的追问一下,江月把跟杨渊的纠葛全抖了出来。
杨天龙的拳头捏得咯咯响,额角青筋跳得厉害,最后却只是闭着眼吐出句:“老爷子那边,你自己兜着。
但这事,烂在肚子里。”
从此,江月活得像走钢丝。
有时陪杨渊,有时陪杨天龙,父子共用一个情人。
杨渊给她批的地块,转头杨天龙就利用职权帮她清了钉子户;杨天龙在暗处操作的那些“勾当”——走私的古董,改头换面的黑钱,她都帮着洗钱,把资金注入了影视项目,做得天衣无缝。
他们以为这秘密能藏一辈子,却不知窗外的梧桐树后,总停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副驾驶座上,有人举着长焦镜头,将江月深夜从杨渊别墅出来,半小时后又进了杨天龙公寓的画面,一帧不落地拍了下来。
胶卷在暗房里显影时,那些暧昧的、隐秘的、见不得光的影子,正一点点浮出水面。
东山省。
吉春市丽水县。
县政府办公楼三楼,县长王璐璐办公室的百叶窗斜斜拉开一道缝,阳光透过缝隙落在王露露面前的文件上,将“乡村振兴项目申报细则”几个字照得格外清晰。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非常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肩线挺括,裙摆刚好落在膝盖上方,露出的小腿线条匀称。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扫过文件条款,右手握着的钢笔在纸页边缘轻轻点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桌角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王璐璐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看到“诸葛玲珑”四个字时,原本严肃的眉眼瞬间柔和了几分。
她拿起听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机身,声音带着笑意:“玲珑姐,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听筒里传来诸葛玲珑轻快的声音:“璐璐,这周回京华市聚聚吧,飞扬回来了。”
“飞扬回来了?”
王璐璐的声音是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半分,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察觉,“行,我一定回去!
手头的事我尽快处理完,保证不耽误。”
“静怡、妃儿儿和青竹都会来。”
诸葛玲珑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神秘,“对了,青竹可能也要动一动了,毕竟闲了这么长时间。
她那对龙凤胎都四五个月了,白白胖胖的,特别招人疼。”
王璐璐恍然大悟,嘴角弯起弧度:“怪不得呢,原来是小家伙们都长这么大了。
文家老爷子那边……还不知道?”
“嘘——”诸葛玲珑压低了声音,“老爷子耳朵尖,多少听了点风声,但具体的事,被陈家护得严严实实,他也就知道点皮毛。
青竹自从怀了孕,就被飞扬那小子藏得严严实实,刚开始显怀就停了职,除了家里人,谁都没见过她大着肚子的样子。”
王璐璐想起文青竹,忍不住笑了:“也只有飞扬能这么护着人了。
听说用了什么特殊的基因药液,生完一个月就上班了?
现在还在齐州市当市长,省里还挂着政策研究室主任的职,够厉害的。”
“还不是高良玉在后面帮着掩护。”
诸葛玲珑的声音带着点无奈,“高良玉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女儿玉歌心里只有飞扬哥呢?
相了多少次亲,人家一开口就是‘飞扬哥怎么怎么样’,根本看不上别人。
他见了飞扬就没好脸色,每次都指着鼻子骂,可飞扬也只能听着,谁让他把人家女儿的心勾走了呢?”
王璐璐靠在椅背上,想象着高良玉对着朱飞扬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高家和陈家世代相交,高良玉对朱飞扬本该是亦师亦友的态度,可架不住女儿高玉歌一颗心全系在朱飞扬身上,哪怕知道朱飞扬已经结婚,也还是念念不忘。
这份执拗,让高良玉既心疼女儿,又对朱飞扬没辙,也算是一段奇事了。
“行,玲珑姐,我这周一定回京华。”
王璐璐扶正眼镜,语气轻快,“正好把手头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交出去,也该回去跟大家聚聚了。
青竹的双龙凤胎我还没见过呢,可得好好抱抱这两个小家伙。”
挂了电话以后,王璐璐看着窗外的阳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这周的京华之行,想必会很热闹。
朱飞扬、文青竹,还有静怡、妃儿她们,再加上高良玉那句少不了的“怒骂”,想想就觉得亲切又有趣。
她拿起钢笔,在台历上圈住周末的日期,笔尖划过纸面,留下一个清晰的圈——那是属于他们这群人的,又一次温暖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