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市郊外的私人会所里藏在青山环抱中,黛瓦白墙隐在苍翠的竹林里,入口处的黑衣守卫站姿如松,每一步巡逻都踩着精确的节奏,透着不容侵犯的戒备。
朱飞扬穿过月洞门时,隐约听见正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推门而入的瞬间,便看见关鲤站在紫檀木长桌旁,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她穿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垫肩撑起笔直的肩线,衬得本就高挑的身材愈发挺拔,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情绪。
关振山和蓝芷夫妻二人一左一右握着她的手,夫妻俩鬓角都添了些白发,此刻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儿的手背。
他们眼底的疼惜混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显然是刚哭过一场,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哽咽。
“飞扬!”
蓝芷最先看见他,快步迎上来,掌心带着薄汗,紧紧攥住他的手,“多亏了你和清风,还有特勤局的同志们……那些孩子为了救我们,牺牲了那么多……”
她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泪水顺着眼角的细纹滑落。
关振山也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朱飞扬的肩膀,喉结滚动半天才说出句:“大恩不言谢。”
关鲤看见朱飞扬,那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还有着很多情愫在眼里:“飞扬,姐姐谢谢你!
在这就不多说了。”
朱飞扬摆摆手:“鲤姐,应该的,啥也别说了。。”
这时,王可夫和李艳梅牵着王晶晶走了过来。
王晶晶穿件淡蓝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兰花,看见关礼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随即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你是……小鲤姐?”
“你是晶晶?
那个总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
话音落下,两人都笑了,眼里却泛起水光。
小时候在军区大院,关鲤总带着王晶晶爬树掏鸟窝,后来关家随军搬迁,一别就是十几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王晶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关鲤:“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关鲤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哽咽:“傻丫头,我们这不是见着了嘛。”
朱飞扬和李清风站在一旁,看着两家人相拥的画面,眼底都漾着暖意。
会所的负责人早已吩咐下人备好了三大桌宴席,紫檀木餐桌上摆着青瓷餐具,清蒸石斑鱼冒着热气,龙井虾仁泛着莹润的光泽。
关家、王家,还有关鲤请来的几位教授,加上朱飞扬、李清风等人,围坐在主桌旁,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蓝芷的目光总在女儿和朱飞扬之间打转,那眼神里的满意藏不住,看得关鲤脸颊发烫,悄悄在桌下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心里暗自嘀咕:妈这是又想乱点鸳鸯谱,没看见朱飞扬无名指上的婚戒吗?
“都举起杯来!”
关振山率先端起酒杯,水晶杯壁映着他泛红的眼眶,“第一杯,谢飞扬,谢清风!
谢谢那些为了我们牺牲的孩子们,我们有愧啊。
第二杯,谢我女儿,谢晶晶!
第三杯,谢我们几家能再聚在一起!”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藏青色的衬衫上,“人这辈子啊,就像一场梦,梦里惊涛骇浪,醒来能和你们坐在一起吃饭,就是最大的幸福!
今天我老关,不醉不归!”
“还有我呢!”
蓝芷也端起酒杯,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难得这么热闹,咱们都得多喝点!”
“爸,您悠着点。”
关鲤连忙给父亲夹了块鱼肉,“明天还要回京华市,爷爷还在等着您呢。”
王可夫拍着关振山的肩膀笑:“老伙计,我陪你喝!”
“我也陪叔叔们喝几杯。”
朱飞扬端起酒杯,与他们轻轻的碰了碰,清脆的碰撞声里,透着几分江湖人的爽快。
李清风却摆了摆手,指尖敲了敲耳麦:“我是真陪不了,外面还有弟兄在守着,安全第一。”
众人都理解地点点头,知道他肩上的担子重。
王晶晶这才看向朱飞扬,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她早就听李清风提过这位师兄,此刻见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气质温润却带着股无形的威严,忍不住轻声问:“清风,这就是你常说的师兄?”
“可不是嘛。”
李清风脸上满是骄傲,“我师兄,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我师傅常说,我们师兄弟几个,比亲骨肉还亲。
他要我上刀山,我眼睛都不带眨的!”
“别胡说。”
朱飞扬笑着打断他,转头对王晶晶伸出手,“你好,我是朱飞扬,按师门辈分,是他四师兄。
以后你就是我弟妹,要是清风欺负你了,随时找我。”
王晶晶脸颊微红,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师兄好,清风他……他对我很好。”
李清风在一旁急了:“那是自然!”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混着酒香飘出窗外,惊起几只停在竹枝上的麻雀。
关振山又举起酒杯,蓝芷给女儿夹着菜,王可夫正和朱飞扬说着生意上的事,阳光在每个人脸上都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边——这场跨越岁月的重逢,终究在酒香与笑声里,酿出了最甘甜的滋味。
鹰伦小镇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将山脚下那栋石屋裹在湿漉漉的雾气里。
杨远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指尖捏着叉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着泡面。
廉价的芝士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面条坨成一团,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墙角的军用背包敞开着,最新型手枪的黑色枪身泛着冷光,弹匣里压满了100多发子弹。
在旁边的微型冲锋枪缠着防滑胶带,备用弹链沉甸甸地堆在包里,加起来足有几百发。
这些冰冷的武器是他唯一的安全感,手指偶尔拂过枪身,他能摸到上面细密的纹路,像在触摸自己的命运。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备注为“她”的号码。
拨通后,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女人的声音带着齐州口音的软糯:“远哥,啥时候回国啊?
我给你包了荠菜饺子冻在冰箱里。”
杨远喉头滚动,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苔藓,声音压得很低:“快了,你照顾好自己。”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
他便挂断电话,将SIm卡抠出来,在掌心碾成碎片,扔进泡面汤里。泡沫咕嘟咕嘟地冒着,吞没了那点塑料碎屑。
他知道,鹰国军方的卫星还在头顶盘旋,那些穿迷彩服的士兵正拿着他的照片挨户排查。
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掩盖一些真相,而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顶包者”。
雨还在下,石屋的壁炉早就熄了火。
寒意从地板缝里钻上来,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望着墙上那幅褪色的地图,齐州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圈,那里有等着他的女人和荠菜饺子,可这条路,却长得像没有尽头。
这是一条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