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师爷、石夫人和晨晨都凑过来逗立哥儿,都想抱一抱,就连帮工们也笑着瞅一瞅,个个稀罕他,如同众星拱月。
立哥儿本人却瘪着嘴巴,一脸不高兴,肉嘟嘟的脸蛋被别人亲来亲去,摸来摸去……
他皱起小眉头,用小手反抗……
乖宝环顾一圈,特意寻找唐风年的身影,问:“娘亲,爹爹呢?”
赵宣宣抱着立哥儿,心满意足,笑道:“他天天进宫,被皇上叫去谈国事。”
一边说,一边簇拥着回后院去,去有暖炕的屋子里,远离寒风,享受热茶和热点心。
唐母坐在暖炕上抚摸猫猫。
“祖母!”乖宝跑过去,激动地抱住唐母,泪光闪闪。
唐母却吓一跳,瑟缩着肩膀。
过了一会儿,她用如同小鹿受惊的眼神仔细打量乖宝的脸,终于认出来这是大孙女,顿时忍不住落泪。
分离那么久,尽管她因为生病,脑子稀里糊涂,但心里的情感并不糊涂。
王玉娥连忙走过去,轻抚唐母的肩膀和后背,劝她们别哭。
此时,巧宝全神贯注地关注立哥儿,立哥儿则是盯着漂亮的波斯猫看。
巧宝把猫猫抱起来,靠近他。
立哥儿伸小手摸一下猫猫。
猫猫温顺,任由他摸。
立哥儿突然哈哈笑,眸子亮晶晶,迸发出惊喜。
赵宣宣抚摸他的小小后背,莞尔道:“终于高兴了。”
说话时,她又忍不住亲亲小家伙。
巧宝也忍不住亲一亲。
两大一小,毕竟血脉相连,有着自然而然的亲近。
赵东阳却不甘心被乖女和小孙女冷落,故意找存在感,笑问:“巧宝,想不想爷爷?”
巧宝的目光黏在立哥儿身上,心不在焉地回答:“以前想,现在见面了,就不用想了。”
赵东阳的大胖脸有点委屈,多层下巴变得更加明显,又生一计,厚着脸皮说:“坐马车累,巧宝帮爷爷捶捶背。”
巧宝丝毫没怀疑,立马脱鞋上炕,凑到赵东阳背后,用两个拳头捶啊捶,捏啊捏。
赵东阳终于恢复笑容,又去逗赵宣宣,说:“乖女,你想不想爹爹?有没有做梦梦到我?”
赵宣宣啼笑皆非,轻声提醒:“活人哪能托梦?”
赵东阳自知失言,连忙抬起右手,在自己嘴巴上打一下,然后又说:“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好不好?”
巧宝迫不及待地插话:“当然好,把立哥儿也留下。”
赵东阳充满自信,说:“只要我留下,立哥儿肯定留下。”
“乖宝和居逸都要忙正事,立哥儿夜里跟我睡,白天也黏着我。”
赵宣宣欢喜,说:“那最好了。”
另一边,李居逸正和石师爷聊官场的事,看起来确实没空带孩子。
赵宣宣对李居逸打量片刻,又近距离观察立哥儿,不免生出私心,想让立哥儿留自己身边,陪伴他长大。
能不能说服乖宝和居逸呢?目前她只有五成把握,于是绞尽脑汁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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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唐风年终于离开皇宫。
他没去其它地方晃荡,而是直接坐马车回家。
一家团圆的喜悦再次激起巨大的浪花。
傍晚,乖宝和李居逸回李府,去处理那边的家事,立哥儿被留在赵家玩耍。
比起爹娘,立哥儿更黏王玉娥和赵东阳,所以没哭闹。
再加上那三只猫猫足够他玩乐,他小脸上如同溢满阳光。
唐风年也对小外孙充满宠爱和好奇,在旁边观察小家伙的一举一动。
外面风雪肆虐,各种东西都冻得硬邦邦,时不时被风吹得倒地,哐哐响。然而,屋内温暖如春,人心更是格外柔软,如同春江水。
赵宣宣端着小杯子,亲手喂立哥儿喝牛乳,笑问:“立哥儿,喜欢这里吗?好不好玩?”
立哥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嗯”一声,又喝一口,然后主动伸手去夺杯子,要喂给猫猫喝。
赵宣宣担心杯子里的牛乳倒炕上,把垫被弄脏,于是捉住他那捣乱的小手,阻止他喂猫猫。
立哥儿人虽小,但手上的力气不小,胆子也大,跟赵宣宣较劲。
赵宣宣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他,于是对赵东阳笑道:“爹爹快来帮忙,我抢不过他。”
赵东阳立马凑过来,偏帮赵宣宣,从立哥儿手里把杯子夺过来。
立哥儿感到委屈,用眼神控诉赵东阳偏心。
赵东阳干笑几声,用大胖手捏他小脸蛋。
立哥儿心眼子大,不记仇,立马扑到他怀里,撒娇。
巧宝和唐风年都被立哥儿的本能反应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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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李居逸像唐风年一样忙,也天天被新帝召进皇宫的御书房,谈国事天下事。
他父亲李修因为是边关官员,为了防止外敌偷袭,边关的文臣武将都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没回京述职,无法回来过年团圆。
乖宝与赵宣宣聊天时,提起这事,说:“我和居逸商量,想抽空带立哥儿去边关看望公公婆婆。”
赵宣宣十分理解这个做法,但又怕立哥儿被李修和李夫人抢走,于是关心地问:“啥时候去,大概去多久?”
乖宝说:“幸好辽东距离京城不算太远,我算了算,恰好利用朝廷给官员放年假那几天。”
“不过,如此一来,我就不能陪娘亲和爹爹过年,所以左右为难。”
她此时失去笑容,满心遗憾,真切地体会到无法两全其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滋味。
赵宣宣握住乖宝的手,轻轻地捏一捏,微笑道:“人间的女子大多如此,你们不必为难。”
“不过,等你们与李家团圆之后,一定要把立哥儿送过来,我和你爹爹都稀罕他。”
“而且你爷爷奶奶想跟随我住半年,恰好让立哥儿也在这边半年,半年后,再送回你身边去,好不好?”
乖宝心里愿意,但嘴上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重新露出笑容,说:“我与居逸商量商量,免得他责怪我自作主张。”
赵宣宣点头赞同,说:“理应如此,你考虑得更周到。”
接着,她压低嗓门,说悄悄话:“我听你爹爹说,居逸这次有升官的希望,你们有没有把握?”
乖宝谨慎地说:“随缘吧,即使不升官,仍旧回老家做县令,我和居逸也照样高兴。”
赵宣宣抚摸乖宝的手背,轻轻叹气,说:“希望居逸和你爹爹做官的地方越近越好。”
乖宝点头赞同,伸双手搂住赵宣宣的肩膀,母女俩十分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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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练武场里,巧宝正在操练徒弟。
立哥儿、绵姐儿和昭哥儿各练各的。
昭哥儿踢打沙袋,踢得飞起来。
绵姐儿耍鞭子,虎虎生风。
立哥儿拿着小木剑,毫无章法地乱挥。
巧宝负责挨个儿指导,对立哥儿格外偏爱。
赵东阳坐在角落里吃核桃、喝茶,看他们练武,时不时笑得浑身肉肉颤抖。
他笑道:“挺好,个个文武双全。”
巧宝一本正经地说:“昭哥儿和立哥儿将来都要考文武状元,做大将军!”
绵姐儿耳朵尖,立马不甘落后,说:“我也要考状元,做将军。”
巧宝眼神变得稍显遗憾,摸摸绵姐儿的脑袋瓜,说:“你和我一样,做文武书院的院长,教出将军徒弟,就不比将军差。”
绵姐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对巧宝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做小尾巴。
赵东阳喝一口茶,拍拍大腿,叹气,说:“巧宝,不晓得你爹爹明年是留京,还是外放?”
他希望唐风年留京城做官,但他私下里试探过唐风年的口风,唐风年本人更想外放,去地方做一把手。
巧宝与唐风年算心有灵犀,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外放更好,京城已经玩腻了,新地方更新鲜。”
她一边说话,一边站在立哥儿身后,手把手地教立哥儿舞剑。
立哥儿体会到乐趣,哈哈笑,玩得更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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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白天短,黑夜漫长。
由于临近过年,几乎所有人都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官员们终于迎来假期。
李居逸和乖宝已经做好准备,带着立哥儿乘马车出发,去辽东边关。
赵宣宣、巧宝、唐母、王玉娥、赵东阳和唐风年留在京城过年,由于乖宝和立哥儿不在身边,他们不约而同觉得心里像多了个空空的洞,无法彻底心满意足。
不过,过年吃酒席时依然热热闹闹。
与此同时,石师爷那边有些悲喜两重天的意味,因为石子正也回京述职,但吏部对他的考评结果不佳。
石子正担心自己被贬官,十分焦虑,请石师爷帮忙想办法。
石师爷想来想去,不好意思对徒弟唐风年开口求助,因为他十分清楚,唐风年洁身自好、爱惜羽毛,不爱走后门。
石师爷唉声叹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想:我不能自私自利,不能因为子正而把风年拖下水。
石夫人坐在暖炕上缝新衣裳,好奇地问:“夫君,你有什么烦心事?”
石师爷仰头望屋顶,长叹,说:“子正估计要被贬官。”
石夫人疑惑不解,问:“为何贬官?”
她心想:如果干得好,肯定升官。干得不好,才会贬官吧?
石师爷在她旁边落座,语气沉重地说:“因为他的上寮不喜欢他,这倒也不是他的错。”
“再加上盐道肥差多,别人想提拔自己的亲信势力,就必然把官场关系不够硬的子正挤下去。”
石夫人穿针走线的动作明显变慢,若有所思,觉得官场问题太复杂,自己难以搞清楚,同时默默佩服自己的丈夫。因为他不做官,却对官场的事门儿清。
她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子正是个成熟的大男人,而你慢慢老了,不可能再扶着他,一步一步教他怎么走路。”
“如果他换个非盐道肥差的官儿做,说不定更省心。”
石师爷拍打膝盖,愁眉不展,说:“做官上瘾,都想往上爬,贬官最容易伤心。”
“官场上的事,古往今来,就是如此,有的人甚至因此忧愤成疾。”
石夫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不理解那种情况,说:“能做官,有俸禄,至少比商人和农人强多了,也比那些考不上功名的人强,为何不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
石师爷摇摇头,啼笑皆非,说:“你不醉心于功名利禄,所以你不懂。”
石夫人感到好笑,说:“要什么功名利禄?一家团圆,平平安安,不愁吃、不愁穿,不就享福了吗?”
石师爷表情沉重,说:“男女不同。”
石夫人反驳:“哪有什么不同?我上次听宣宣讲故事,她说一千多年以前,有个吕后,是特别要强的女子,会治国,但又特别心狠手辣。”
“结果,吕后忙了十几年,反而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她死后,与她有关系的亲人都被朝廷杀害,斩草除根。”
“所以,她忙来忙去,抢来抢去,何苦呢?还不如随遇而安。”
石师爷听得苦笑连连,但又无法反驳,说:“明天我去劝劝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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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石师爷去劝石子正时,石子正非常生气,反而责怪石师爷,激动地说:“父亲,如果换做风年面临我的处境,你会劝他学无为而治的老子吗?”
“明明有保住官位的机会,我为何要提早放弃?”
“你如果真心帮我,就不要再提这种拖后腿的废话。”
被儿子指责,石师爷脸色变得难看。
曾经,当石子正贪污受贿、养外室,面临危机时,是他不远千里,去把石子正拉出泥潭。
如今石子正当官久了,一不顺心,就在他面前摆官架子。
石师爷心里不好受,因为他在唐风年身边当那么多年幕僚,唐风年从未对他说过如此不尊重的重话,偏偏亲儿子对他不满意。
石师爷的自尊心剧烈跳动,于是他直接拂袖而去,离开石子正的小宅院。
他暂时不乘坐马车,而是在雪地上漫步,白雪在脚底下吱嘎吱嘎响。
他吹一吹寒风,头脑变得更加清醒,心灰意冷,心想:就连雪也要出声,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子正对我不满意,我对他也不满意……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子间有了怨气?既然儿子已经变成又臭又硬的石头,我干脆专心教导孙子……
眼看这对父子闹翻,身为儿媳妇的秦氏不甘心失去石师爷和唐风年那边的助力,于是打着劝和的名号,天天去找石夫人,软磨硬泡,要求石夫人这个继母出面劝和。
石夫人心里如同吃黄连一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