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斯·焰心可谓是年少成名的典范。
他在龙脊山脉的深处,获得了古老而炽烈的力量传承——日耀法杖。在获得法杖之后,他又唤醒了沉睡多年的银月龙——瑞尔高尔。
此后人龙联手,在狮鹫门之战中如同天降神兵,与门修斯的军队一同发起了关键一击,彻底逆转战局,为阿苏尔赢得了一场注定将被载入史册的胜利。
那一战之后,他不仅被授予『龙法师』的尊号,更一跃成为了新星般耀眼的存在。而授予他这一尊号的人,正是——拉希尔的父亲,门修斯。
作为卡勒多王国中颇具影响力的龙法师之一,他自然也参与了这一战。
他的任务是带领一部分龙法师停留在洛瑟恩的西南面,静待绕行至东南的友军到位后,两翼夹击,从天而降,对停泊在浩瀚洋上的敌方舰队发动雷霆般的空袭。
计划完美,节奏合理。
然而……乱了,全乱了。
飞越城墙之后,他并没有像率领另一支队伍的拉梅兰那样,降低高度,进入泻湖迷雾中。他原本是准备进入的,不同于浩瀚洋上的幻象,他察觉到了那片迷雾的异常,那并非自然生成,而是蕴藏某种仪式性的遮蔽力量。
但就在他调整队形、准备突入时,拉梅兰却抢先一步,率队扎入了迷雾。
于是,凯利斯一瞬间改变了目标,他决定转向港口,摧毁停泊的舰船、燃烧仓库与码头设施。
结果……
狼狈。
除了这个词,他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没有船只,没有设备,什么都没有。
港口空荡如废墟,只有那些挪不走、拆不掉的石质码头还在那里,孤零零地伸向泻湖深处,宛如被遗弃的手指。
显然,杜鲁奇早已预料到他们会来。
在他们抵达之前,敌人已经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悉数转移,剩下的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就在凯利斯命令队伍展开的时候,灾难接踵而至。他们频频遭到袭击,弩炮不断对空倾泻火力,沉重的弩矢穿透空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
而他与他的龙法师们,居然没法反击。
奇特的天相抽离阿克夏之风,失去阿克夏之风之后,他们的法术就像被掐断的水流,只剩下一片干涸与无力。只有当巨龙喷吐龙息时,他们才能勉强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火焰之风,那一瞬间的能量闪烁,如同在荒原上捡到一口清泉,但远远不够。
他们试图反击,却只能以命换命,以龙的生命去换取弩炮的沉默。
他所率领的龙法师,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现在却与巨龙一同在他面前一个个坠落、燃烧、化为陨火。
当龙号角吹响的那一刻,奇特的天象终于消失了,凯利斯第一时间望向泻湖的方向。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拉梅兰的身影,他只看见一具银月龙的尸体。
那具庞大的身躯半漂浮在泻湖之上,水面映着龙鳞的银光,像是破碎的月亮。因为海床较浅,尸体没有完全沉下,静静地随潮水起伏,显得格外凄冷。
凯利斯知道,那是拉梅兰的伙伴。
这意味着,拉梅兰——失败了,战死了。
所以,不是拉梅兰打断了迷雾中的仪式,而是敌人,自己停止了仪式。
当他抬头看向天空时,他是震惊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被冰冷的利刃攫住一般,他知道了敌人为什么停止了仪式。因为他看到了,那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庞大力量正在缓缓展开,如同风暴撕裂天穹,吞噬光明。
他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不,是一场噩梦,一场异常真实、无法醒来的噩梦。现实与幻觉交错着,血与火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吸进了灼烧的灰烬。他被噩梦困住了,意识还在挣扎,理智却逐渐被恐惧侵蚀。
战争的模式与他的认知截然不同,强度更是前所未见,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奥苏安,是不是还在那片熟悉的大陆之上。
在上一次杜鲁奇进攻奥苏安时……
很遗憾,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那颗如彗星,又如神惩的力量,正在朝他扑来。显然,他被锁定了,对方的目标极其明确——就是他。
“拉开距离!”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嘶哑中带着愤怒与决绝。
他没有选择迎头而上,那是自杀。他不是鲁莽之人,他清楚瑞尔高尔的体型与力量无法正面对抗那股力量。龙法师的战斗方式与龙王子不同,不依靠蛮力,而是需要拉开距离,调整呼吸,凝聚心神,以便施法。
奇特的天象消失后,阿克夏之风终于回来了。那久违的能量如细流般流入体内,虽然稀薄、破碎,但对他而言,已足够,那是希望的火花。
然而……
对方来的太快了,快得离谱,快到超出了他所有的预判,超出了他对速度的认知。那种速度已无法用翅膀或风压解释,而更像是一种意志的坠落,一种命运的俯冲。
在瑞尔高尔刚进入侧飞,调整姿势、准备拉开距离的那一刻,玛拉特克斯开火了。
开火。
是的,开火。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玛拉特克斯说是一只巨龙,但在达克乌斯看来,更像是……一架性能优良、由神话与战争科技铸造的飞行器。
虽然达克乌斯此刻在交战,没看到就是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毕竟玛拉特克斯确确实实是一只巨龙——一只帝王级的末日火龙。
他没有机炮,但这并不妨碍他开火。
开火的方式也很简单,按动开关就是了,不是……
阿什达隆和卡勒代尔两口子没玛拉特克斯的资本,他俩就是红龙,不是末日火龙,更不是帝王级存在。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漫长的岁月去积累、去沉淀,得以千年为单位来计算成长。除非,上药,就像另一个时间线的斯卡兰迪尔那样(415章)。
如果不上药,那等他们到帝王龙那一天,估计达克乌斯都死球子了,自然寿终,化为传说,或是成神了?
他们两口子在高度来到一千米时,就不约而同地调整姿势,开始减速。在战斗小组中,他们的任务是掠阵,保持进可攻退可守的高度。当玛拉特克斯陷入被动时,他们负责迅速切入,支援侧翼;当玛拉特克斯建立优势后,他们便可以展开自由攻击,收割混乱中的敌人。
而现在,他们就这么调整姿势的同时,看着玛拉特克斯继续俯冲、开火。
龙息,对玛拉特克斯而言,早就是过时的东西。在他看来,那种靠本能喷吐的火焰,粗糙、原始、野蛮,顶多能吓吓没见过世面的生物。
作为一只系统学习过魔法知识的末日火龙,作为真正掌握机制的存在,他自然会用龙息,但那已经太掉份了,太古早了,不足以凸显他的身份与格位。
对他来说,龙息只是低等的呼吸反射,而他要做的,是把毁灭变成一种艺术。
当然,这个看法他从没有与其他精灵、龙分享过就是了。
当高度来到一千米时,他的嘴缓缓张开,炽热的能量在口腔深处汇聚,压缩、折叠、共鸣,仿佛整个天空都在被他吸入体内。
到九百五十米时,他开火了。
爆弹?炮弹?
火球术?炎爆术?
没什么区别,都是力量的形态。
如果说传统的龙息像是喷火器喷吐的火焰,那么玛拉特克斯的爆弹,就是榴弹发射器发射出的榴弹。
就好比龙息是一根完整的法棍,而爆弹,就是一根法棍被强行压缩成了一片被切开的面包片。
开火是持续的。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任何表演的意味。这不是怒火的宣泄,而是计算好的毁灭,当然,炫技是有的。
这场景,是震撼的、骇人的、令人灵魂发颤的。
平均每一秒,他就会喷射出一颗爆弹。
节奏冷酷,机械,像一台古老的战争引擎在运转。
每一颗爆弹被喷出的瞬间,玛拉特克斯的头颅都会轻微下沉,喉腔震颤如雷,空气被灼烧成可见的涟漪。
由于他没有减速,速度反而在坠落中不断叠加,当他的高度来到四百五十米时,他已经喷射出了五颗爆弹。
五颗,从不同高度、不同角度射出,却划出了几乎平直的弹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它们的轨迹,精准地射向凯利斯、龙法师与巨龙们所在的方向。
风声被压缩成低频轰鸣,火焰拖曳出光的尾巴,天空被一道道红线撕开,仿佛整个泻湖上空都成了炼狱的天顶。
其中三颗爆弹在即将进入阵型时,爆炸了。
爆炸的瞬间,天地都仿佛被撕裂。
那不是轰的一声,而是一连串叠加的爆鸣,空气被瞬间挤压、点燃,爆点处形成炽白的核心,随后是一圈扩散的橙红冲击波,宛若光的涟漪席卷而出。
凯利斯作为龙法师,本就是玩火的行家。他几乎本能地抬起法杖,唤起阿克夏之风,强行干涉能量。
他成功引爆了两颗,另外一颗,被另一名龙法师引爆了。
可还有两颗,没有。
快,太快了,快到龙法师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快到连呼吸都滞了一瞬,快到第四颗爆弹进入阵型后,才被仓促间引爆。
巨大的冲击波在空中炸开。
那不是风,而是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拍在飞行阵列上。
靠得最近的一只烈阳龙几乎是被打歪的,庞大的龙躯在空中扭曲,骨骼咔咔作响,飞行轨迹如被肉眼不可见的拳头一拳轰扁,瞬间偏离原本方向。
巨龙的身体强度确实在那里,硬抗了一下,但龙背上的龙法师可就没那么幸运。
冲击波来得太快,太近,他连魔法护盾都没能完全张开。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他可谓是吃了个饱,而且是那种饱到溢出的饱。如果不是挂在脖子上的护符在最后一刻闪烁出一道暗红的光幕,替他挡了一下,他连人带衣服都得直接气化。
在护符的保护下,他的身体被震得死死贴在龙座的背上,双脚几乎被抬离龙背,像是被无形之手掀起。若不是有固定的锁扣,他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了。
然后,寂静。
他陷入了昏迷,护符是替他挡了一下,然而也仅仅是挡了一下。残余的震荡波如同无形的重锤,顺着空气的震颤,狠狠砸在他的躯干上。
他陷入了彻底的昏迷,双手松开法杖,整个人被压在龙座上动弹不得。
外界那震耳欲聋的龙啸、爆炸的轰鸣,一切都远去了。他仿佛坠入了无声的深渊,时间停滞,思维冻结。但他的身体内部,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才刚刚上演。
那是一场无声的风暴,在血肉与骨骼之间蔓延。
首先破裂的是他的肝脏,那个沉默而富血的器官,在冲击波的掠过下如同被重锤碾碎的果实。它先是颤抖、鼓胀,接着,啪地一声脆裂,暗红色的血液沿着脏腑的缝隙汩汩流出,温热、厚重,带着铁锈与焦糊混杂的腥气,迅速弥漫了整个腹腔。
那一刻,他的腹中仿佛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静默而残酷。
紧接着,他肺部纤细的毛细血管网也承受不住了。它们像被烈火灼烧的蛛丝,一根根断裂、崩塌。温暖的血液从破口中倒灌进肺泡,取代了空气,取代了生命的呼吸。
原本应当在胸腔中流动的氧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炙热与绝望的血潮。
昏迷中,他的身体仍在反射性地尝试呼吸。那是一种本能的挣扎,一种求生的幻觉。可吸进的,却是自己不断涌出的血液,温热的、腥甜的、稠密的。那液体顺着气管涌上,漫过支气管,温柔而致命地填充着他的喉咙。
他的喉结颤抖,却发不出声音。他没有咳嗽,因为咳嗽反射已经消失。
于是,血液就这样安静地积累,像一股黑暗的潮水在他体内缓慢上涨。一些血液从他的嘴角和鼻孔中溢出,形成细细的暗红色溪流。
那些血液沿着下巴滴落,在飞行中的气流中被撕扯成细雾,落在巨龙坚硬的背鳞上,立刻被高空的疾风吹散成猩红的雾幕,在阳光下闪着短暂的光芒,如同散落的红色尘埃。
风中传出淡淡的铁腥味,混合着焦灼的硫磺气息。
窒息感终于在深度昏迷中浮现为一抹模糊的本能恐惧。那恐惧没有意识的形状,只有神经末梢在无声地尖叫。他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指尖与颈侧肌肉在不受控的颤动。
那是缺氧的神经系统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他想呼吸,却已经忘记该如何,每一次徒劳的吸气,只是将更多的血液拉入肺部深处,气泡在血浆中破裂,发出细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嘶嘶声。
血液与肺泡的混合液在胸腔内晃荡,发出细微而可怕的汩汩声。那声音,在巨龙的轰鸣与空气的咆哮中,几乎听不见,却像死亡在耳边低语。
他的心跳起初因缺氧而疯狂加速,心脏在绝望地搏动,拼命泵送根本不存在的氧气,肌肉纤维在不规则的电信号中抽搐。
但很快,心肌也因缺氧而乏力,收缩无力、撕裂般地疼痛。心跳从狂乱的鼓点,变得缓慢、混乱,仿佛乐曲的节奏被一点点抽离,只剩下空洞的回音。
最终,在一片冰冷的寂静中,彻底停止。
他死得悄无声息,没有最后的呼喊,也没有壮烈的姿态。只是静静地垂下了头,身体彻底松弛下来,紧贴在龙座上,连风都不再为他掠过。
温热的血液仍在缓缓流出,顺着他的颈侧与盔甲的缝隙蜿蜒而下。那些血,像是在向他忠诚的伙伴——那只仍在奋战的巨龙,做着最后的、残酷的告别。
不过,他的死亡是缓慢的。
有人,比他走得更快。
第五颗爆弹,最终还是没拦住。
太快了,快得无法捕捉,那颗爆弹带着尖锐至极的啸声撕裂空气,那声音刺穿耳膜,仿佛灵魂都被剖开,尖锐、纯净、残忍,像神明的裁决之矛。
它突破了音障,气浪翻卷,在它身后,空气被强行压缩成一道白色锥形波。
龙法师们太乱了,乱到无法组织有效的拦截。有人试图举起法杖,却还没完成咒语,有人试图转身闪避,却只看到那颗火光越来越大。
撞击!
没有缓慢的穿透,也没有优雅的延时,只有最极致的、最纯粹的动能释放。爆弹在触碰到烈阳龙坚韧鳞片的瞬间,直接被引爆。撞击点的鳞片没有碎裂,而是被高温瞬间汽化,鳞片下方的血肉在零点零几秒内被烤焦、碳化,鲜血被蒸成雾气,骨骼在爆鸣中扭曲。
爆炸!
空气在哀嚎,天地在颤抖。
巨龙被爆炸的光照得像一尊正在融化的铜像,龙翼破碎,血与火在高空中交织成雨。
毁灭性的能量呈球形向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像是一颗正在绽放的白色恒星,其光芒和热量以无法衡量的速度向外膨胀。空气被瞬间压缩、撕裂、碳化,波动的能量掀起一圈圈可见的气浪,在天空中层层推进。
首先吞噬的,便是紧贴在龙背上的那位龙法师,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残骸。
在那足以撕裂分子的高温与冲击下,他的身体、他的法袍、他碎裂的护符残片,乃至他周围的一小片空气,都被彻底气化。
那一刻,血肉、魔力、元素、灵魂,全都被剥离至最纯粹的形态——能量。
没有痛苦,没有过程。
他没有尖叫,甚至连意识都来不及生成恐惧,他就这样被抹除,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只在那膨胀的火球核心中,留下一抹短暂的人形残影。那轮廓持续了不到零点零一秒,就被更狂暴的能量撕碎、吞没、湮灭。
然后是冲击波!
紧随其后的环形冲击波如同神只的重拳,从火球的中心猛然炸开。
空气在这一击中被碾碎,化为一圈翻滚的白色震荡壁垒,伴随着雷霆般的轰鸣,狠狠砸在巨龙庞大的身躯上。
巨龙的鳞片在冲击的瞬间被掀起,像被狂风扫过的金属花瓣,肌肉与骨骼在这股力量面前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巨响,随后便是清晰的、连绵不断的咔嚓碎裂声,那是龙骨在崩断的声音,是生物被撕裂的痛苦回声。
巨大的龙骨断折了,龙翼被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爆炸点周围的皮肉和鳞片被成片掀起、抛飞,化作无数闪烁的血色碎片,在高空中洒落,如同一场血腥的金属暴雨。
这不是战斗。
这是毁灭。
是帝王龙级末日火龙的宣告,是阿克夏之风的咆哮。
“嗷!!!”
烈阳龙发出了他生命中最凄厉、最痛苦的哀鸣。那不是威严的龙吟,而是混合了骨骼碎裂、血肉剥离、灵魂撕裂的尖啸。那声音撕裂了天空,让空气都为之颤抖,连太阳都因这痛苦而暗了一瞬。
他庞大的身躯被爆炸的伟力整个掀起,失去了升力、失去了平衡,如同一条被折断翅膀的山脉,带着烟与火,开始向下方的泻湖倾斜、翻滚、坠落。
他徒劳地试图扇动那只只剩残破骨架的巨翼,龙翼的骨刺在空气中扭曲、断裂,发出低沉的破风声,那挣扎却只让他的坠落更加混乱,旋转更剧烈。
鲜血从他背上那个可怖的创口中奔涌而出,在高空疾风中被撕扯成无数丝线,汇聚成一条长长的、绝望的猩红轨迹。
那轨迹划破空气,如同天幕上的一道血色裂痕。
五颗,就五颗。
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
再多放不出来了,因为玛拉特克斯的体型太大,因为俯冲速度太快。
在第五颗爆弹炸响时,洛瑟恩都震动了,活动在地面上的人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片被光焰吞噬的天空。而位于天空、高处的人们则本能地低头,看向下方,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惊骇至极的一幕!
在即将与水面进行那场毁灭性亲吻的前一刹那,在离湖面不足五十米的死亡高度,玛拉特克斯和安娜萨拉同时发力。
“吼!”
那不是咆哮,而是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语言意义的能量宣泄。那声音如同撕裂空气的刀锋,震动了整个空间,震碎了湖面上的反光。
玛拉特克斯没有向上喷吐,他将那庞大的龙首猛地向下探去,张开的巨颚中,喷涌出一道极致压缩、炽白到无法直视的洪流!
高压火焰反冲术!
空气在他的喉咙深处被压缩至固态的密度,然后在一瞬间释放,形成一道笔直、稳定、炽白得近乎透明的能量柱,从空中贯穿而下。
那火焰不是燃烧,而是空间在被蒸发,温度高到连光都被折射成扭曲的线。
物理法则在此刻被魔法强行征用,第三定律在他身上展现了它的神威。向下喷涌的能量流,产生了同等庞大、方向截然相反的恐怖推力。
而安娜萨拉的头发也已不再可控,黑发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火焰,在炽烈能量的乱流中飞向天空。她没功夫管理她的头发了,她甚至连表情都不再控制了。她的表情不再冷峻,而是彻底扭曲成狰狞,那是极限专注与痛苦的交织,是暴走与意志硬撑下的疯狂凝固。
她的双眼彻底染上了猩红,瞳孔如两枚燃烧的符印,里面闪烁着一种介于愤怒与无语之间的危险光辉。她咬着牙,唇角渗出血迹,双手成爪状,手心朝向虚空,指尖间的空气在颤抖,在塌陷,就像她正抓着什么肉眼无法捕捉的东西。
她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玛拉特克斯。
狂暴的能量在她周身盘旋,将巨龙和她笼罩在一层炽烈到透明的护幕中,那护幕表面不断闪烁、扭曲、破碎,又被她以意志强行维系。能量仿佛产生了味道,充斥在空气中,炙热、刺鼻,伴随着金属般的高频嗡鸣与空气被撕裂的尖啸。
然而即使这样,玛拉特克斯全身的骨骼仍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声音低沉、连绵,像是千斤铁板被强行弯折的摩擦声。巨大的过载让他的视线瞬间陷入一片血红,体内的能量流在经脉中疯狂冲撞,如同万千钢针在同时刺入神经,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每一寸血肉都在反抗。
但他下坠的势头,在这股野蛮而纯粹的力量对抗中,被硬生生地遏制了!
那道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地面,像是天地间忽然凭空出现的一道逆流之墙,狠狠托住了玛拉特克斯沉重的身躯。
湖面因上方瞬间产生的超高压与高温,甚至来不及让他触碰,就向下方猛烈凹陷出一个巨大的碗状坑洞。坑洞边缘的水体被瞬间汽化,蒸汽化作一道冲天的白色环带,向四面八方飞速扩散,那声响仿佛上古巨兽在湖底翻身,轰鸣连天,震得礁石都在碎裂。
下坠的动能,在这一瞬间,被转化为了向前的动量。
玛拉特克斯没有升起,而是像一颗被水面弹飞的石子,紧贴着湖面,开始了第二次、也是更为狂野的飞行!
当他贴着湖面高速掠过,空气被灼烧成一道长长的气浪尾迹,他的身体后方,是一条被彻底煮沸与撕裂的火焰航道!
掠过的瞬间,湖水被恐怖的速度与高温向两侧猛烈排开,形成了一道持续存在的V形巨浪。浪头却并非洁白的水花,而是翻滚着蒸汽与火焰的炼狱浪墙。
那滚烫的浪壁不断崩塌、升腾,又被新的蒸汽顶起,所到之处皆被点燃,像是某种庞大生命的肺在呼吸。
湖水下方一片混乱。
被冲击波震晕的鱼群翻着白肚浮上水面,随即又被高温瞬间煮熟。一层层热浪蒸腾而起,大量湖水持续汽化,形成一条低空悬浮的、灼热而浓郁的白色蒸汽帷幕,像是为他开辟出的冥莱走廊。
而从他双翼末端与身躯两侧溢散出的能量,并未因接触湖水而熄灭。相反,那些高度活跃的能量如同附骨之疽,在水面上和空气中剧烈地燃烧、沸腾、扭曲着。
随着他的飞行,它们拉成一道宽达数十米的火线,在湖面上熊熊燃烧,蓝色的湖水上跳跃着金红与橙白交织的火焰,构成一幅违背常理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性奇景。
他就在这火焰、蒸汽与波涛交织成的炼狱通道中穿行,他的装甲板与下方的鳞皮被高温炙烤得发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硫磺的气息,翼膜在高频震颤中闪烁,发出低沉的颤音,宛若一面在燃烧中鼓动的战旗。
而他的竖瞳中,燃烧的,却是冷静,那种冷静,是掠食者锁定猎物时的寂静,是风暴眼中的平静。
而在不远处,被第五发爆弹击中的烈阳龙,承载着他那已化为虚无的伙伴,正沉重地坠入泻湖。
湖水在那一刻被彻底染红,巨大的涟漪混杂着破碎的鳞片与气泡,向四周扩散,每一次水浪的起伏都像是哀歌的回响。那坠落声深沉、闷烈,仿佛天地在为他们的陨落低语。
玛拉特克斯没有去看他的战果,对他而言,那些爆炸与坠落,不过是战场上的噪音,是不值一提的插曲。五发爆弹,仅仅是一道头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与表亲们打招呼的方式,一种赤裸而傲慢的问候礼。
当体内那股近乎撕裂的震荡逐渐散去,他能感受到血液重新流动的感觉,肌肉的紧绷与骨骼的共鸣重新归于掌控。竖瞳微微一缩,他的视线随之抬起,穿透翻腾的蒸汽与光焰,看向高空之上那些静止不动的身影——他的表亲们。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他们悬停在天穹下,如雕塑般无声地注视着他,而他只是微微眯起眼,唇角浮现出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冷笑。
不屑。
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不容置疑的蔑视。
他给过他们机会了,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暴露在最脆弱的姿态下。那是他在高压反冲术后,所有能量紊乱、身躯几乎失控的短暂间隙。那时,如果有人抓住机会,敢俯冲、敢近身,他也许真的会受伤,掉进泻湖里。
但遗憾的是,没有人动。
他那群自诩为高贵的表亲们,只是盯着他燃烧的轨迹发呆,像呆瓜一样。
他突然想到了达克乌斯曾说过的话:给你机会,你不用啊。
玛拉特克斯的喉咙深处传出一阵极低的咆哮,像是笑,又像是对空气的不耐。他猛地扇动翅膀,空气骤然炸裂!
巨大的气浪撕开空气,湖面被反压出的气流掀起数十米高的浪墙。他几乎是拔地而起的,一个旱地拔葱,炽烈的火焰尾迹在他身后撕开一道贯穿天地的红色裂缝。
当他的身体仿佛在连接天地时,他的身形忽然一紧,随即,猛地一个侧翻!
那动作之迅捷、角度之极致,让人几乎怀疑他的脊柱是由钢铁构成的。龙翼在翻转中绷出震耳欲聋的风爆声,卷起的乱流撕扯着湖面的蒸汽与火焰,将其拧成一个燃烧的漩涡。
这一刻,安娜萨拉终于忍不住了,目光中夹杂着怒气与一种几近绝望的无奈,她想骂人了。
不,确切地说,她想对着他吼。
再好的涵养,此刻也崩不住了。
在她看来,玛拉特克斯这完全不是战斗,而是炫技。在发现敌人太弱,且确认有人兜底后,这只混账龙开始浪了——彻底的浪!
玛拉特克斯在天穹中盘旋、俯冲、翻滚,像是在用战斗向表亲们宣示:我不仅强,我还比你们更优雅、更随意。
而她的徒弟显然忽略了什么,忘记了兜底的人是一位活了五千多岁的精灵,不是一只活了五千多岁的巨龙。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那股涌上的怒气化为冷意。
因为她知道——第二回合,拉开了。
有什么事,等打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