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从此开启了枯燥乏味的治病生涯,皇后自己都是焉啦吧唧的病秧子,坐立不是,夜里动不动变身一个冰坨坨。
又一次守了一夜一天,天色刚刚擦黑,皇后在隔间扶桌小憩,魏璎珞端着托盘前往后寝殿。
弘历是活生生痒醒的,这会儿由内到外的小虫子咬着,心烦气躁看谁都像王八,想踹。
询问了李玉承乾宫的情况后便独自坐在桌子前郁闷发呆抠手指。
魏璎珞对李玉解释道:“皇后娘娘实在劳累,今日换我去给皇上上药吧”。
李玉不疑有他:“辛苦璎珞姑娘了”。
魏璎珞挺直背脊淡淡颔首,进去后一眼便看到了皇上的背影。
短短观望下来,眼前男子不愧为天子之尊,任何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贵气天成,一举一动透着权掌天下,御极四海的成熟魅力。
魏璎珞沉默着曲膝,指尖轻点药瓶,认认真真给弘历擦药,只是期间不知有意无意,不是这儿碰碰就那儿碰碰,时不时凑到弘历脖颈处撅嘴吹气。
弘历又不是头一天被人上药,刷的睁开眼睛凌厉看去。
魏璎珞眼眸清澈见底,无辜且懵然的抬头,像是不明所以:
“皇上?怎么了?”。
弘历不作答,眼神如刀将其上下扫描,这人他记得,太能惹事了,皇后宫中的一级搅屎棍。
一身装扮故人之姿,但眼尾眉梢间透着清冷傲气,微抿的嘴唇夹杂着一股倔强,行动间还似乎有种洒脱不羁。
不得不说确实是有几分勾搭人的手段,能将别人的优点融会己身,到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资本。
可惜,若说近前的她尚可称为低配版皇后府邸时期。
那从淑慎那里扒来的东西,就真是实打实的东施效颦了。
魏璎珞何尝不知,可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皇后出身富察氏,砸进去不知多少资源精心培养,举手投足间被深厚底蕴熏陶出来的气质她只能撸到皮毛。
宓贵妃就更别提了,越观察她便越觉得惊奇,对方压根就不像个人,似神魔鬼怪,似山间精灵。
让她惊悚的是,那人眼底竟然没有阶级之分!哪怕享受着奴仆环绕,但她偶然窥探到对方看宫人们的眼神,是平等的。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虽自问不凡,也不认为那些出身好的就比她高一等,对皇权敬畏有限,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绝对做不到将骨子里的三六九等彻底抹除。
还那样的泰然自若,颇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弘历恶心得紧,他可以接受替身的前提,是他不爱淑慎。
如今出现刻意模仿她的人,莫名只会让他恶心,觉得这就是对她的亵渎。
“李玉!”。
李玉小跑进来,“皇上~”。
弘历冷声似铁:“拉下去,御前失仪,赐死”。
死去的记忆由远及近,初次见面的五十杖,差点要了她的命。
替吉祥报仇后造成的尸山血海,让她噩梦连连。
魏璎珞扑通一下跪地,“皇上,奴婢知错,奴婢不敢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男人的鉴婊能力比女人强得多,只是选择性忽视罢了。
有过多次教训,魏璎珞此刻再没有丝毫侥幸跟自视甚高,她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老实收起身上的刺。
眼前人不好忽悠,或者说不乐意让她糊弄,最绝的是人家手握生杀大权。
她不想死,她还要给姐姐报仇。
弘历一个字不想多说,刚准备起身离开,皇后来了。
魏璎珞浑身一松,皇后让她出去,然后开启了她自怨自艾的自述。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不得自由,从嫁给你成为了皇家妇,我就再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
“我,不再是我自己,需要规行矩步,被紫禁城压得喘不过气,所有人都盯着长春宫,我只是宝亲王福晋,是中宫皇后,不再是富察容音”。
“可魏璎珞在做她自己,我要保护她,就像保护当初的自己”。
弘历要不是教养好都要过去抽巴掌了:你特么累了你说啊!
皇后的位置它可是真镶金了,有的人争着抢着前仆后继,前朝八旗贵女排着队呢!
稀罕你一个不情不愿的占着位置?
瞧把你给强迫的,真是委屈死你了呢。
“杖八十,能不能活看她的命”。
“皇上!”。
“这是看在永琏的份儿上”。
皇后闭嘴了,只是她不懂,这一次过后,弘历对她耐心告罄,眼底充斥着失望,以及一丢丢……讽意。
啥玩意儿啊,不行你就下来呗,不行还死扒着凤座不放,跟高贵妃斗生斗死的,也没看出来你多不想做皇后又多疲惫啊。
这吃相,这嘴脸,弘历越想越呕,爱新觉罗家的人恶之欲其死。
皇家宗妇不可休弃只能病逝,但皇后可不是,前一位博尔济吉特皇后被贬静妃,好端端回家跑马去了。
养心殿的消息弘历没瞒着富察氏,甚至特意授信,当天不过夜晚的便传了出去。
魏璎珞终究还是活下来了,只是端慧太子的余荫消耗完毕,富察氏取消一切特权,包括富察傅恒随意进出后宫这项……
富察氏一族懵逼:“……”。
富察家晴天霹雳:“……”。
富察老族长两眼一翻:“……”。
不是!
这个……那个……
不是!!!!!
凭什么呀!凭什么呀皇后!
傅恒傅谦压力山大,不止他们,富察家嫡支的堂兄堂姐们基本都被族老们抓去问话。
上次御花园茶话会已经叫他们让步了,这次还是,怎么,那小宫女是皇后亲自生的不成?
最后是在外驻守的傅清收到消息紧急来信,给了大坨大坨的好处,画了一堆大饼才给这帮人的怒火压下去。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皇后继续荒唐任性,今日摁下去的暴风雨只会在某日来得更加猛烈。
皇后天光破晓就被人打包东西送走,没多久淑慎这头李玉亲自来接。
庆贵人趁人不留意的时候不放心的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角:“姐姐~”。
淑慎拍拍她的肩,带着裤衩走了。
养心殿门口杵着太医叶天士,此行太医院本是全体出动,留到最后的都是有真东西的。
弘历会药理,谁几斤几两,是否真干活他几天就看出来了。
甚至比起其余已保证富贵荣华的太医们,这位刚入太医院不久的最是敢豁的出去,逮着机会就要往上爬的。
叶天士一见淑慎就笑成方块脸,“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慎没错过他的挤眉弄眼,不过显然人家没打算当着李玉的面儿说什么。
她便随意了解了下情况就错身进去了,弘历穿得人模狗样靠在罗汉榻上,凑近后还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没有半点养病的憔悴狼狈,看起来情况良好。
“来啦”,弘历抬手将她拉过去。
“嗯,来了”。
弘历立马补充,“朕身体自己好了哟”。
“嗯,好了”。
淑慎语气轻飘飘的,让弘历听着安心,抱着她更安心,身上也不痒痒了,胸口也不闷闷了,脚底板也不想踹人了。
一切都朝着舒服的方向发展。
淑慎等人睡着后起身去了隔间,早前被翡翠带来的叶天士迎上来,“贵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
“谢娘娘”。
淑慎坐下舒了一口气,看向他,“说说看,想说什么”。
叶天士感慨,这宠妃就是不一样啊,一瞧就是做实事的人。
“回禀娘娘,微臣不敢有所隐瞒,皇上的疥疮已然大好,可迟迟无法真正痊愈,皆因其胸口长年累月劳累郁结于心,长久下去,恐于龙体有大碍”。
淑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问道:“这次疥疮与之可有关联?”。
叶天士老实交代:“回娘娘,娘娘所猜不错,皇上疥疮之症的诱因的确同此有关,心气长久无法疏散,五内不调”。
淑慎点点头,“知道了,你且说如何治”。
叶天士卡顿了,支支吾吾,半晌才畏畏缩缩抬头,“……这个……这个,需排出瘀血,可以……”。
淑慎转着茶杯,似笑非笑看着他,“除此之外呢,别无他法?”。
她不信。
这家伙无非是选择了一种自己保险,别人不保险的方式。
龙颜大怒,让她挡灾。
叶天士尴尬了不是,眼神都不敢对上淑慎,左瞟右瞟。
“有是有,就是见效慢”。
“可行针灸”。
淑慎轻声笑了笑,“该如何,便如何吧”
“只是本宫提醒你一句,皇上精通药理,本宫也会些皮毛”。
莫要沾染其他太医的臭习性,拿出全部能量对付,别整那些保守治疗,阳奉阴违的治标不治本。
叶天士反应半天,待人离开后才领会自己这是主动跳了贼船。
直接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说说他这张嘴哟~
后寝殿内的弘历还在熟睡,可便是这样了都还会无意识的抬手给自己挠痒痒。
淑慎在他的爪子即将攻击俊俏脸部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摁住。
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吸引她的地方,可不能被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