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滚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落下,瞬间砸乱了队伍的前阵,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
“有埋伏!结阵!御敌!”护粮队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然而,罗天教众根本不与他们正面交锋。
赵三斧亲自带队,如同山魈鬼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官军意想不到的角落发起突袭。
他们或用猎弓精准点射,或用缴获的弩箭远距离骚扰,或用柴刀、猎叉与落单的官军进行短暂而血腥的搏杀,一击得手,绝不恋战,迅速隐入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袭击过程不过一小段的时间,留给左乐军的,只有数十具尸体和伤兵,以及满地的狼藉与无尽的恐慌。
“追!给老子追!”幸存的军官气得跳脚,派出部队试图上山搜剿。
可茂密的山林是罗天教最好的屏障。
官军人生地不熟,穿着沉重的甲胄,在山林中举步维艰,反而不断遭遇冷箭和陷阱,损兵折将,连罗天教众的影子都没摸到,只得悻悻退回。
西平城外的围困依旧,但气氛比前几日略显松弛。
左乐在等,等三济援军急躁,等城内崩溃,也在等“影刺”的消息(他却不知“影刺”已然失手)。
然而,直到午后,左乐等来的不是期待中的情报,而是来自后方虎风峪方向的一道紧急军报!
“报——!将军,不好了!一支身份不明的山匪袭击了虎风峪运粮队!他们利用地形,滚石箭袭,我军护卫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十余车粮草被毁!”
左乐脸色一沉:“山匪?哪来的山匪如此大胆?人数多少?”
“回将军,对方人数不多,小股作战,但极其悍勇,熟悉地形,来去如风,一击即走,我军……我军追之不及!”
“哦?”左乐眼中寒光闪烁,“传令后军,加派兵力护卫粮道,沿途险要之处设卡驻守!再派一队轻骑,入山清剿,务必找到这群老鼠的巢穴!”
然而,赵三斧的游击才刚刚开始。
落日坡、一线天、野狼沟……左乐军的粮队、巡逻队、甚至小型的补给站,不断遭到袭击。
罗天教众来去如风,时而分散骚扰,时而集中力量打击薄弱环节。
他们装备奇差,只有粗布麻衣和自制的武器,但那股子源于生存挣扎的亡命悍勇,以及出神入化的山地行动能力,却让装备精良的禁军精锐感到头疼不已。
更重要的是,赵三斧还派人四处散布消息,夸大袭击成果,宣扬罗天教“替天行道”,搅得左乐军后方人心惶惶,护粮部队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赵三斧宣扬的战果,传到了远在数十里外三济援军大营中的庄小维耳里。
“有意思……”庄小维低声自语,“没想到这陇西之地,还藏着这么一股罗天教的力量。行动果决,战术刁钻,颇得‘以正合,以奇胜’之妙……虽装备简陋,然其气勇锐,可用之兵也。”
西平城外的禁军大营,中军帐内。
左乐负手立于巨大的陇西舆图前,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反复扫视着地图上标注的各方势力。
连敏公主援军抵达后按兵不动,以及近期后方粮道频频遭袭,这两件事如同两根刺,扎在他原本缜密的布局之中。
“按兵不动,是怯战,还是在等待时机?”左乐低声自语,指尖划过援军驻扎的山谷,“粮道被袭,手法刁钻,来去如风,绝非寻常山匪流寇所能为,据查,哼,竟然是罗天教的余孽……”
左乐踱步回到案前,拿起几份最新的军报。
其中一份详细描述了虎风峪遇袭的经过,强调了袭击者利用地形、一击即走的战术特点。
“巧合吗?”左乐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援军刚至,罗天教便活跃起来,袭我粮草,扰我后方,看来,连敏公主与罗天教真是有勾连!”
左乐闭上眼,脑海中迅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连敏公主亲至,却不见急切,必有倚仗。
这倚仗,恐怕就是与本地罗天教达成了某种同盟。
罗天教熟悉地形,善于山地游击,正好弥补了援军兵力不足、地形不熟的短板。
他们是想通过这种不间断的骚扰和破坏,疲敝我军,动摇军心,最终寻找机会,内外夹击?
“想得倒美!”左乐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被动防守,等待敌人准备好后发动攻击,绝非他的风格。
既然对方想玩阴谋,想等待时机,那他便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创造战机,打乱对方的节奏!
“传令!”左乐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帐下传令官立刻肃立听令。
“第一,围城各营,一切如常!继续对西平城保持压力,巡逻、鼓噪、佯攻,一样不能少,而且要做得比之前更逼真!要让韩崇和城内的守军觉得,我们根本不在乎援军已至!”
“第二,”左乐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援军大营的侧后方,一片崎岖但并非无法通行的山地,“命副将周韬,即刻点齐五千精锐!要最善战的步卒,配备强弓硬弩,今夜子时,趁夜色秘密出营,绕行鬼见愁小路,迂回至连敏大营侧后方的升龙坳潜伏!没有我的将令,不得擅自出击,务必隐匿行踪,待我正面发动,便断其归路,与主力前后夹击,务求一举击溃援军!”
“第三,”左乐的目光转向西平城的南门方向,“南门外的围困,从明日起,悄悄撤掉一营兵力,巡逻队间隔延长一倍,哨塔的灯火减半。做出我军因久攻不下、兵力有所不继的假象。但要暗中在隐蔽处埋伏两千精锐骑兵!一旦韩崇按捺不住,出城突围或试图与援军联络,立刻出击,将其歼灭于城外!”
三条命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引蛇出洞,环环相扣,虚实结合。
左乐自信,只要连敏公主和韩崇任何一方按捺不住,落入他的算计,整个战局的天平将立刻向他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