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伴随着悠悠的晨风,朝阳缓缓升起。
周伯一大早便将李枫从春梦中叫醒。
“后生,快起床!”
周伯和蔼的声音在李枫的耳边响起。
李枫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了一眼床边的老头,“周伯,咋不是说好中午才去欧阳府的吗?”
周伯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小子运气好,今儿一大早,欧阳府的老管家便来了,正在王二家喝茶,等你呢?”
“等我?他们家都不面试的,如此迫不及待?”
李枫一脸懵逼地问道。
周伯得意一笑,道“我昨日托王二给管家说了,只要管饭饱,每月给你二十文工钱便行。”
李枫陷入了沉思,自己怎么说也是白莲教的圣王,还是朝廷头等亲犯,悬赏金高达黄金万两,不曾想被人二十文给顾去当下人。
见李枫发呆,周伯忙劝道“后生啊!千万别眼高手低,虽然这工钱低了一点,但这欧阳家可是书香门第,你去了,可以长不少见识,说不定还能识些字,为以后谋条出路。”
见李枫不为所动,周伯继续补充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可是包吃住的活儿,咋饿不死。”
“饿不死!”
李枫突然瞳孔放大,像棒槌一样直点头。
现在他真的很穷。为了锤炼自己的道心,也不敢轻易动用武力和身份获取钱财。
“周老头!”,屋外有人喊叫道。
“是王二,你快穿好衣服,老汉我在门外等你。”
周伯叮嘱了几句,便向屋外走去。
李枫穿好了衣服,又用清水洗了下脸,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当他走出门时,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粗布短褂、腰间系着根草绳的中年汉子正站在周伯身旁,想必这便是王二了。
他见李枫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咧嘴笑道:
“这位就是周伯说的后生吧?看着倒还精神,走,欧阳府的老管家还等着呢,可不能让贵人久等。”
李枫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跟在王二身后。
周伯在一旁反复叮嘱:
“到了府里要手脚勤快,少说话多做事,别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
“晓得了,周伯。”
李枫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周围的街巷。
曾经振臂一呼便能让数万教众响应,如今给人当下人,这落差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道心锤炼,本就该在这般凡尘俗世中打磨,他这般安慰自己。
穿过两条巷子,便到了王二家。
院里的石桌旁坐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戴小帽的老者,看那衣着打扮,比寻常百姓体面不少,想来就是欧阳府的管家了。
他见王二带着人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眼看向李枫,眼神锐利,带着几分审视。
“刘管家,这便是李枫,周伯的远房亲戚,人精明,能干活。”,王二连忙堆起笑脸介绍道。
为了能让李枫进入欧阳府,周老头可是给他送了一只鸡,这事可不能办砸了。
管家“嗯”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身,围着李枫转了一圈,沉声道:
“进了欧阳府,就得守府里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每日里洒扫庭院、搬运杂物,听候差遣便是。工钱每月二十文,包吃住。你可愿意?”
李枫攥了攥拳头,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还有周伯那句“饿不死”,终是低头道:
“愿意。”
管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跟我走吧。”
说罢,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李枫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朝他挥手的周伯,转身跟上了管家的脚步。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青石板路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也藏住了他眼底那抹不属于寻常少年的复杂光芒。
“欧阳修,这老头应该快进棺材了,不然也倒可以劝说一番,让其加入自己的白莲教。”,李枫暗自思忖道。
现在,自己的手下虽有苏轼这样的大儒坐镇,但是对于那些出身名门世家的子弟而言,并无太大的吸引力。
而天下的读书人九成出于名门世家,若非走投无路,大家都不想造反。
穿过几条规整的街巷,眼前的景象渐渐不同。
青石板路愈发平整,两侧的院墙也陡然高了数尺,墙头隐约可见修剪整齐的绿植。
走到一处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威武地蹲坐两侧,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欧阳府”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跟我进来,规矩都记牢了。”,刘管家冷冷地说道。
李枫跟着刘管家穿过大门,门内是一方宽敞的天井,地面用青石板铺就,缝隙里连杂草都难寻见。
两个穿着青色布衣的下人正低头清扫,见了刘管家,都忙不迭地停下手中活计,垂首侍立。
穿过天井,刘管家并未带李枫去更深处的庭院,反而拐进了东侧一间低矮的厢房。
“这便是你住的地方,往后你就与张石头、郭铁蛋同住。”
刘管家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李枫探头一看,屋里只摆着两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块垫着,另一张的床板上还裂着道大缝。
墙角堆着些扫帚、水桶之类的杂物,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正发愣时,方才在天井清扫的两个家丁也跟了进来。
刘管家指了指他们,对李枫道:
“这是张石头、郭铁蛋,你们往后便是同僚了。府里规矩不多,就一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动的别碰。”
张石头是个瘦高个,颧骨突出,身上的布衣洗得发白,袖口还打了个补丁。
他咧嘴冲李枫笑了笑,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
“新来的,叫李枫是吧?往后有啥不懂的,问我就行。”
郭铁蛋则是个矮胖子,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他瓮声瓮气地接话:
“咱府里人少,活计杂,你手脚麻利些,咱仨搭伙干活也能轻快些。”
李枫点点头,心里却愈发诧异。
这欧阳府看着门面不小,怎么连个像样的下人房都没有?
而且听这意思,府里的家丁竟只有他们三个?
刘管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咳一声道:
“别瞧着府里冷清,咱欧阳府可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只是老爷素来清廉,不喜铺张,才没养那么多闲人。”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午时开饭,灶房在西厢房,到时候自个儿去便是。眼下你们先把前院的落叶扫了,再把那口井里的水打满水缸。”
待刘管家走后,张石头便拿起扫帚,对李枫道:
“走吧,干活去。咱府里就这光景,你别往心里去。虽说人少,但好歹能混口饱饭。”李枫跟着他们来到前院,只见院子虽大,却没什么名贵的花草,只有几棵老槐树,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叶子。
张石头和郭铁蛋熟门熟路地扫了起来,李枫也拿起一把扫帚帮忙。
“张大哥,咱府里就咱们三个家丁吗?”
李枫忍不住问道。
张石头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前两年还有几个,后来实在熬不住,都走了。也就咱哥俩,舍不得老爷的恩情,才留下来的。”
“那府里的丫鬟呢?”
“就一个,叫小翠,负责伺候小姐的起居。”
郭铁蛋插了句嘴,“她可比咱仨忙多了,里里外外的针线活、浆洗活,差不多都归她管。”
正说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姑娘端着一盆衣裳从回廊走过。
她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脸蛋圆圆的,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
见了张石头和郭铁蛋,她脚步顿了顿,轻声道:
“张大哥,郭大哥,刘管家让我问问,井水打满了吗?老爷要泡茶。”
“快了快了,这就去打。”,张石头应道。
那姑娘看了李枫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却也没多问,端着盆子匆匆往后院去了。
李枫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这空荡荡的庭院,心里真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