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那点动静和心思,哪里逃得过绮眉的眼睛。
今天绮眉就是为了看好戏的。
整个宴会,云娘魂不守舍,不知她那点体己银子能安抚她的难过不能?
绮眉勾唇一笑,开心地夹了口菜。
自己准备了这么久,今天要让云娘好好尝尝什么是竹篮打水,什么是有苦说不出。
……
因是团圆的大日子,各房头的下人们也都领了席面,只留个看房子的人。
所以庭院里很热闹,但房里没人,静悄悄的。
一个人影熟门熟路潜入云娘内室,不知偷了什么东西,前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出了院。
……
云娘看着李嘉与柳儿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便如往她眼中扎刺。
再看绮眉,安然坐在李嘉一边,也是,她看不到李嘉另一边。
云娘不信绮眉不知李嘉的心思。
他瞧着柳儿时,眼神都冒火,瞎子也看得出来。
那就是绮眉不但早应知道,还默许,所以今天才把柳儿请过来。
她气愫惜,这样的事竟不提前先告诉自己。
“愫惜,你瞧瞧咱们王爷,什么样子。”
“唔?怎么了?”愫惜像蒙在鼓里,云娘拍她一下,“王爷天天到你那,都做什么了?”
“是不是私会你这个好师父?”
“没有。我从未见过王爷私下去见师父,不过我睡得死,睡着后王爷做什么我可不知道。”
云娘感觉愫惜有些不大一样,侧脸瞧她,“你不会故意瞒着我吧。”
愫惜把怀中小公子还给奶娘,冷哼一声,“姐姐干嘛说话夹枪带棒,王爷不是你我的王爷,他找谁咱们管得着?”
“我都说了从未见过王爷与柳儿师父私下相会,你又不信。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我告诉了你,你又能如何?”
“你能杀了柳儿?还是能杀光天下的美人儿?”
“男人但凡起了色心,凭个你,挡得住?”
“我也说了,柳儿身份特殊,你还是不信,若非是寡妇,王爷恐怕早纳为妾室了。”
“他既然有顾虑没纳,你要有手段还可以使啊,一味呛我做什么?”
愫惜伶牙俐齿,让云娘小小吃惊,平时闷葫芦似的一个人,问一句答半句的。
云娘勉强笑了一下,“妹妹别与我计较,我只是心惊。”
愫惜道,“论时间姐姐独承宠爱也有日子了,比这院里所有女子都多。论好处,姐姐也是头一份,他可是王爷,说不定将来更进一步,你生得完这气吗?”
“还有,大周历代皇上的后宫,几乎没有宠冠六宫的女子,他们李家的男人,更爱权力。”
愫惜的一反常态,让云娘莫名心慌。
她端起酒杯,忽见绮眉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在看着二人,见云娘转过眼神,举了下手中杯,回过头与李嘉对饮。
后头戏班子过来唱戏,又放焰火,云娘统统心不在焉,眼中只看着李嘉无微不至照顾柳儿。
饮了几杯酒,柳儿脸上腾起火烧云,眼中映着灯光,波光潋滟,唇边小小梨涡,仿佛盛满了酒。
再看李嘉那副垂涎美色的样子,云娘恨不得捏碎手中杯。
放完焰火,宴会也算结束了。
云娘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一起身头重脚轻,风一吹还有些凉意。
却见李嘉将自己的披风亲手披在柳儿身上。
“你穿得这么少,别着凉了。”他好像这么说。
云娘瞧着柳儿穿的间色纱裙,是很轻薄,她一个寡妇,穿成这样,敢说没存心勾引?
她真想扑上去撕碎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
然而,她只是扶着匆匆赶来的绿芜手臂,低声说了句,“走吧。”
“等等我啊。”李嘉追上来,顺道扶住云娘,将她肩膀搂在怀里,高大的身体像张毯子似的,温暖了云娘。
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包裹着她,一整夜的冷待让此时的她突然想哭。
“爷怎么舍得和我一起走?不用陪你那娇滴滴的柳儿师父了?”
“她一个寡妇,怪可怜的。”李嘉解释。
云娘稍稍放心,若那女子不检点,吃亏的也只能是她自己。
一想到李嘉用腿去贴着柳儿的腿,云娘直感觉恶心。
什么女人,竟这样轻浮。
明明是寡妇就不应该挨着男人坐呀?
她回房梳洗卸妆,李嘉由着丫头帮他更衣,云娘心神不宁,两人都饮了酒,洗漱罢便熄灯睡去。
李嘉不多时便呼吸均匀,云娘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翻身下床,蹲在地上,去摸自己缝在褥子下的小袋子。
她的银票放在库房查看起来不方便,于是在褥子下缝了个袋子,把银票放了进去。
本以为万无一失,此时此刻,她的手只摸到一只空空的袋子。
云娘心跳似乎停止了,她不敢相信,又去摸,冷冰冰、空荡荡一只袋子,银票真的没了。
她的血像冻结了似的,整个人蹲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尖叫一声,瘫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这该怎么找啊?
她答应知府孙夫人的事还没做,银子却不翼而飞。
她愣愣地,黑暗中传来李嘉迷糊的声音,“云儿,你掉地上啦?”
她突然哭起来,越哭越痛,捶胸顿足。
李嘉点起灯,绿腰绿芜也都过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云娘昏沉沉地,心里却有种直觉,这钱,找不回来了。
……
今天最快意的是绮眉。
此时她还没睡觉,房中点着几支银丝蜜蜡,光线刚刚好。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二十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十万银子,云娘啊云娘,这辈子你不会再离这么多钱这么近啦,哈哈。”
“徐家的银子,暂时让你保管几天,你真以为是自己的了?”
“现在,利用侧妃身份贪赃之实你有了,赃款却找不到,看你将来怎么说得清!”
“现如今,你还惦记着属于我的位置吗?”
那银票的确是徐家的,那位孙夫人,也是绮眉上次回家托徐忠帮忙找的。
孙知府看似李嘉门下幕僚的人,其实是徐忠一党。
计是绮眉想的,人是徐忠找的,跳进陷阱的是云娘,在一旁观看作证的是愫惜。
李嘉在不知不觉中,被徐家拿了把柄——纵容枕边人贪赃。
也被绮眉拿了活把柄——云娘。
云娘这种所作所为,被绮眉拿下打死都没什么可辩解的。
绮眉抖了抖手上的银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把银票随意丢入自己梳妆台小抽屉。
她的房中不会有叛徒,每个丫头都是从娘家陪嫁来的,只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