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唢呐声响。
面敷罗粉,身着红装。
屋子里到处都是红色,窗上贴着红色的囍字,桌子上点燃的红烛随风晃动。
明明该是盖头之下,新娘的脸上却无丝毫喜色。
眼前被罩在红色的阴影下,她恍惚拿下头上的红盖头。
“不该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从开始的恍恍惚惚喃喃自语到有些癫狂尖锐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
周围的侍女着急关心。
忽然间,夜风撞开房门,门外热闹的声音传进来,随之而来一阵诡异的婴儿“咿呀”叫声。
顷刻间屋子中的人倒了一地。
唯独本该安安静静等待新郎来接亲的新嫁娘拽下了红盖头,双眼已然通红,她捂着头。
周围一片喜色,她却却觉得红色似烈焰,将她不断炙烤。
婴啼犹如尖锐的撬棍对着她的脑袋不断地凿。
知微只感觉自己的脑子疼的几乎要裂开。
天旋地转。
过往十八年与舅父舅母弟弟生活的温馨记忆,还有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直至今日即将举案齐眉的情谊……
越发浅薄虚幻,犹如泡沫幻影一般,请触即碎。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婴啼声聒噪不已。
这一刻。
过往云烟。
通通,被这一声婴啼涤荡尽。
明明只有十八年的生活经历,却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争相冲入脑海……
最终,碎做光点,消散。
宛如星子点点。
“咿呀呀,咿,咿呀呀~”
婴啼处逐渐凝做实体,化作一个小布偶温顺地坐落在少女肩头,若是忽略那破破烂烂的布头外表,也是摇头晃脑憨态可掬。
知微愣怔却未曾感到害怕,她不自觉摸了摸那个诡异的小布偶,抬眸望向被夜风推开的门,心跳如擂,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好似什么即将来临。
日头西陲,黄昏至。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而来。
人潮如流,盼望着沾沾宋家大少昏礼的喜气。
却见天色突变,异色漫天,雷声倾世十万里。
乌云蔽日,星月不见,阴云漫漫。
“不祥之兆!”
人群混乱骚动。
新郎官脸上喜色一凝,立马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如丧考批朝方府中奔去。
。。。
“吾主,星斗不转、日月不现,时候到了。”
浩瀚无边的雷声中,传出一声恢宏的声音。
知微愣怔地盯着眼前迎风而来突兀出现的身影。
他面目温润,羽扇纶巾,缓步而来,犹如浊世之中的翩翩公子。
他温润如清风,嘴角衔着一丝微笑,温和道:“走吧,孩子!”
声音慈爱,像极了一个……母亲。
她像是被什么指引一般,恍惚走向他。
此刻,眉间倏地闪耀,一道白光犹如闪电直直向青年射去。
青年笑容不改,将羽扇脱手而去,二者相撞,司命笔便被压制封印。
“你是谁?”
少女面无表情问着,浑然不觉自己明明想起一切,但往日那朝夕相处的亲人、友人、爱人却无法引动她丝毫情绪波动,从前刻骨铭心的感情于现在的她而言竟然只能称为是一段记忆。
现在的她,爱恨贪嗔痴,全然无法感受,无法理解,犹如初孕育的胎儿,被动地跟随着脐带地指引。
“吾乃主上导者,吾主可唤我为子虚。”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手中出现一把普通的山水折扇如泼墨下笔挥洒自如,扇动间一道白光,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块红色盖头飘飘坠下。
一袭红衣跌跌撞撞而来,却没接住那一抹散落的红,就像那个他抓不住的背影。
知微未曾回头。
这一次,他又找不到她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错过!我会找到你的!”
少年郎的眼神晦涩幽深逐渐偏执。
一切皆成空,黑暗降临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