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的怒喝,响彻大殿之上。
数名金吾卫立即跪下,为首的金吾卫战战兢兢地回禀:“陛下,臣初步证实,公主殿下的确与李美人的落胎脱不了干系。”
“除此之外,臣等还查到公主殿下近期曾少量多次地从司药房获取砒石。目前仅能确认这些,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仔细查探。”
元贞帝面色愈发沉得可怕,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腾!”
元五忽然站起身。
他欲言又止,但却什么都没说。
元贞帝问他:“元大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元五拱拱手:“陛下,在下无话可说,请恕在下告退。”
说完,不等元贞帝有所反应,他甩了甩袖子,就这样离开了撷芳殿。
白明微眉头挑了挑,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但很快的,她又觉得元五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毕竟元五可不怎么满意和令宜公主这门亲事,眼下有借口悔婚,可不得立即拿出态度出来么?
宋成章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看来这元使者对公主无心呐~”
只有无心,才会对未婚妻的死不闻不问。
也只有无心,才会在未婚妻遭难时弃如敝履。
他这是在提醒皇帝,北燕使者不满意这桩婚事,眼下只怕要悔婚咯!
元贞帝双眼一眯,吩咐身侧的王公公:“你去送一送。”
王公公连忙小跑着跟上元五:“元大人,咱家送您。”
元五回头看了一眼元贞帝,没好气地开口:“不必了!”
说罢,拂袖大步离去,甩下王公公呆怔在原地,有些茫然且无措:“哎,这……”
经过这一小插曲,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元大人生气了。
而他这一行为,也彻底把令宜公主的生路堵死。
原本皇帝还顾念着令宜和亲的婚约,可现在令宜已经彻底遭未婚夫婿厌弃,那么令宜的价值在哪里?
没有用处的令宜,也得不到任何怜惜。
元贞帝冷哼一声,当即下令:“来人!把令宜打入天牢,待朕亲自查实真相,再做处置!”
金吾卫立即一拥而上,拽起无法动弹的令宜公主,粗暴地将她拖了下去。
可惜她早已丧失言语的能力,连辩驳都无法开口,只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凄风扫过大殿。
而尊贵无比的她,发髻散了,衣裳乱了。
狼狈得犹如一块破布,遭人厌弃。
皇后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如此对待,可她毫无办法。
她这个皇后,向来不得重视,她如何能撼动皇帝的心意?
只要她敢说情,必定受牵连。
至于太子,似乎吓到了。
令宜公主的下场,让他清楚地知道,嫡出算得了什么?!
只要父皇一声令下,他这太子可立也可废,可生也可死!
他从未这般无助过,下意识地向人群中看去,然而那个一直给他出主意的人却不在。
他只能沉默着,看着唯一的胞妹落到这般下场。
是无能为力,更是不敢。
在场的人,有的面无波澜,有的心有戚戚,还有的颇感震惊与错愕。
然而无论何种反应,都只是旁观者,无人上前帮一把手,哪怕只是一句说情的话。
待令宜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园拱门处,元贞帝咬牙切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但凡触犯律法之人,朕,绝不姑息!”
在众起身,皆拜了下去:“陛下英明!”
元贞帝挥挥手:“都起身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扫兴!还望在座诸位见谅。”
众人又连忙表示:“臣\/臣妇……不敢。”
待众人都坐下后,韦贵妃却未起身。
她膝行几步,低声开口:“陛下,臣妾惭愧,请陛下责罚。”
刘尧认真地磕了一个头:“子代母过,儿臣没有尽到规劝母妃的责任,儿臣甘愿受罚,请父皇念在母妃对您一腔情谊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
元贞帝的怒火已经在令宜公主那里灭得差不多了。
想起令宜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又看看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
如此巨大的反差,纵使他内心忌惮着刘尧,此刻也不免动容。
但既然他说了,赏罚分明,那也得做做样子。
于是他淡声说出了对韦贵妃的惩罚:“贵妃,虽然你对朕一片心意,但也得用对方法。”
“尽管此次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然而行为却是不对的,即日起你便在惊华殿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一个月,朕这么罚你,你服气么?”
韦贵妃立即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她眼含泪水,泫然欲滴:
“陛下仁慈,臣妾感激不尽。在臣妾闭门思过期间,必定虔心为那苦命的孩子祈祷,为陛下和东陵祝祷。”
说完,韦贵妃认真磕了三个头。
元贞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听话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刘尧身上:“至于越王,此事本与你无关,既然你愿意代母受过,那么便罚你半年俸禄以示惩戒,望你日后尽子之责,好好规劝母亲,切不能让你母亲重蹈覆辙。”
刘尧认真拜下:“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谢父皇隆恩。”
元贞帝摆摆手:“行了,先起来再说,惩罚明日再开始。”
韦贵妃盈盈起身,款款落座,异常温婉柔顺。
刘尧也是恪守礼节,那儒雅谦和的模样,叫人不免对他再生出几分好感。
皇后垂着目光,只是那呼吸有些粗重,面容更是僵硬不已,可见她心底憋了多少不能发作的火气。
刘昱看向刘尧的眼神,戒备、忌惮,甚至带着杀意。
也就在这时,沈行知开口了:“陛下,沈尚书已然年迈,还请陛下开恩。”
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李美人中毒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去提醒元贞帝,令宜公主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他父亲是清白的。
他什么都没说,把问题抛给元贞帝。
也正因为他这一句简单的提醒,元贞帝反而不好借题发挥。
倘若元贞帝此时执着于治沈自安的罪,那么适才标榜的公正严明,就会沦为笑话一桩。
即使心底千百般不愿意,元贞帝也只能暂且放过沈自安。
他说:“先送沈尚书回去休息吧,待事情查清楚,朕必定给沈尚书一个交代。”
沈行知立即借坡下驴:“多谢陛下体谅,臣这就送父亲归家。”
他与沈清辞认真地行了个礼,随即便准备退下。
“慢着!”
却是元贞帝把他们叫住。
微微抬首的瞬间,一双充溢着愤怒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