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三回 走错路苏定方恼火
程咬金见苏定方心黑手狠,知道自己性命堪忧啊。所以,程咬金使出了浑身解数,无论是挑拨离间,还是言语暗示,总之,都对苏定方有了威胁:“首先说,你的这些人,你就那么放心吗?除非你杀了他们。不然的话,只要出去一个,就会露出你把我宰了。到那个时候,甭管是跟我亲的,不跟我亲的,都会以此作为借口对你发动复仇攻击。你投奔谁,谁倒霉!你自己琢磨琢磨。但是,你要说把这些人杀了,那现在你就没根底了……”
另外,程咬金抛出利来,“你不是想夺这临阳关吗?没问题!我呀,把临阳关让给你。我给那河北凤鸣王李子通借了精兵,帮着我打临阳关。那现在呢,把这孙天佑抓住了。让孙天佑开关落锁,把这关城一献,献给我,我就给你。怎么样?咱打一个君子协定,我不要了,我把关送给你。李子通那边,一点其他话说不出来。但是,苏定方,要说你现在去打关,你凭什么打?你即便是用孙天佑把这关给得了,那伍云召能放过你吗?那两万精兵能答应吗,嗯?凭什么本来给我帮忙的,倒给你苏定方帮忙了?到那个时候,伍云召和你交战,苏定方,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是伍云召的对手吗?即便是你手下这些人儿,能跟两万精兵相比吗?到那时,临阳关你还得不了,你还落了一个杀我的凶手。
“苏定方,我知道你现在无非走投无路,为了利呀。为了利也可以不须要杀人呐,不须要得罪瓦岗啊。你要是开始就得罪瓦岗,谁敢收留你呀,谁敢以瓦岗为敌呀?苏定方,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苏定方现在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了。哎呀,刚才形势过于急躁,因为刚才看程咬金要说服张金称归附瓦岗山,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所以,头脑有些发胀。结果,一时激动,张金称也死了,脑袋更加混乱。现在,经过程咬金这么一剖析,苏定方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按说程咬金此人我不能留。但是,现在我杀了他,对我利益不大,不是最大化。我得利用他夺取临阳关。有了临阳关,我献给窦建德。那我在窦建德军中,威望一下子就起来了,一步就登天了。等到我把临阳关取下来,把那伍云召给打发走了之后,我再想方设法看怎么把这程咬金弄死。因为程咬金毕竟知道张金称死在我手里了。这要出去,他给我胡言乱语——虽然我也能解释,但那玩意儿麻烦呢。嗯,现在先不杀程咬金。“好,程咬金,我就跟你达成一个君子协定。那么今天这事儿我们应该怎么说?”苏定方现在编不出话来,应该怎么说才合理呢?
“这好办!孙天佑追赶我,碰到你们了。齐王张金称那跟我是旧交啊,马上策马来救我。你呀,来保护他。结果呢,在战孙天佑的时候,齐王一不留神由打马上摔下来了,脑袋摔到石头上,再加上久受重伤,结果,不幸身亡。你为了给主公报仇,把孙天佑给抓住了。我给你作证,大家都统一话术!”
“嗯,嗯……那程咬金,如果说以后你反悔,你嘴一歪歪把真实情况吐露出去怎么办?”
“哎,你这人呢,真有意思,你不会不承认呢?这么多人,众口一词,那是你们嘴大呀,是我嘴大呀?你可以找茬儿呀,说我记恨你,说我觉得你夺了我的临阳关心中不愤,给你编造的谣言。反正到那个时候,大家又没证据,你手下之人又给你作证,你怕什么呀,啊?再说了,这乱世当中,哪个人身上没有谣言呢?谁干净啊?谁都不干净!所以,又惧之何来呀?”
您看,程咬金掰开揉碎给苏定方这么一讲——
“嗯,嗯,嗯……”苏定方点点头,“也有你这一说呀。那么,这临阳关你为什么拱手让给我?”
“你救我的命了,对不对?你救我的命,抓住了孙天佑。我大老程豪放,当时一拍板儿,你跟我过去把伍云召救出来,哎,这关我就给你。你看,伍云召到那个时候,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觉得呢?”
“嗯,嗯……”苏定方一看,哎,程咬金算计得滴水不漏啊。“好,既然如此,程咬金,我就相信你这一次。”
“哎,你放心,我程咬金顶天立地的英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那……我说,是不是能把我绑绳解开?”
“不行!”
“不行啊?”
“程咬金呐,我得把你捆着,我得把临阳关拿到手里了,才能够把你给放了。否则的话,你半路脱逃,又该如何呀?”
“哎呀……苏定方,你这个人呢,你是小人呢!我都答应……”
“那也不行!咱们呢,先小人后君子,在生死关头,谁也甭信任谁啊!”
“行行行行……那你先绑着。但是,苏定方,咱可有言在先,如果你的队伍到了前敌、到了临阳关前,那你得给我解开。不然的话,我见到伍云召那些将领,他看我也被你捆上了,他们肯定以你为敌呀。到那时,两万大军冲你过来,那可别怨我!”
“这个本帅自有计较,无须多言!”
“那好,好,那我不说话了。怎么着?现在这天都往后头转了,咱是不是该回临阳关了?”程咬金心说话:等回到临阳关外,等见到伍云召那些兵将,到时候我再见机行事吧。我怎么着也得想方设法由你苏定方手里脱逃啊。反正现在,我是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能拖就拖吧。
程咬金现在就如同走到刀刃儿上一样,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一脚踏空,落入陷坑,被万刀穿心呐,紧张得要命,但表面上,程咬金还得装着满不在乎。
“好,把孙天佑跟程咬金全都给我架到马上。咱们现在遘奔临阳关!”
“哎,走,走,走吧,走吧,走吧……”
“走……”
剩下的这七八名侍从纷纷上马。那死的侍从的那马呢?拉着呀,这玩意儿不能丢,这属于战马呀,这多好啊。
尤其是苏定方,跳下自己银龙马,来到那齐王张金称所乘的赤炭火龙驹身边,用手摸了摸马鬃,“火龙驹啊火龙驹,这一回呀,你又归旧主了!”哦,火龙驹是他的啊?您别忘了,前面有一段书叫“白龙马换火龙驹”,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西留山,罗成的西方小白龙被苏定方给抢了,结果苏定方大败,被玉面韦陀秦用在后面追赶。后来两人发现,闹了半天是师兄弟儿,秦用义释苏定方,给苏定方索要战马。苏定方说:“我把马给你,那我怎么办呢?我徒步跑?我跑不了啊。”秦用心慈面软,就把自己胯下宝马良驹——赤炭火龙驹交给了苏定方。后来,苏定方骑着这匹马投奔了明州齐王张金称。为了拍张金称的马屁,苏定方就把这匹马献给了张金称。张金称原来骑的是银龙马,一看苏定方一片至诚。“好吧,既然这样,咱们君臣二人干脆换马吧。我这匹银龙马虽然不如你这匹赤炭火龙驹,但是,脚力也差不许多呀,你就骑着它吧。”所以君臣换马。那么今天,张金称死了,赤炭火龙驹物归原主。苏定方仍然骑上这匹马,还是这匹马骑着舒服。“走!奔临阳关。”
临阳关在何所在?苏定方只知道大体的方向,对这一带地理不熟啊。最熟的是孙天佑,但是苏定方现在不愿让孙天佑讲话,让人已然把孙天佑的嘴给堵上了。那只能由程咬金带路。
程咬金说:“我记得我就是被孙天佑由打临阳关追下来的。这一路之上,我记得清清楚楚,跟我走吧。”
程咬金被人捆着,坐在马上,带着众人往前走。跑是跑不了了,这一跑,他这绑着呢,不好跑啊,慢慢地走。就这么着,又往前走了小半日。
越走,苏定方心中越嘀咕,怎么呢?“我说程咬金,我怎么看着方向有点偏呢,这是奔临阳关去的地方吗?”
“我看看啊,我看看——呀呀呀……哎呦!还真是啊,临阳关该奔东北走啊,看这个太阳现在往西边落这玩意儿,呦呦,咱……咱这是奔南了。嘿!哎呦!要是这么走,咱可能走到虎牢关了……”
“程咬金!本帅让你带路,居然给我带偏路!”
“不不不不……别别别别叫,别叫!苏定方,我发现你这人一惊一乍的,何必这样呢,啊?那谁没个走迷路的时候啊?再者说了,我对这条路也不熟啊,我是打临阳关的,我由打东边来的,结果,我被孙天佑撵着往西面跑,这一路之上慌慌张张的,我哪认识道儿啊?”
“程咬金呐,开始让你带路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说你认识道儿!”
“我拍什么胸脯?我被你捆上了,我哪拍胸脯了?”
“我就是那意思。”
“你的意思……对不……带……带带带错了,带错了,这不行吗?”
“嗯?什么?带错了?!就这一句话就、就完事了?!”
“啊,那怎么办呢?那咱、咱再找这回去的路呗,正确的路呗,你吹胡子瞪眼也没用啊。”
“呵!”苏定方说,“我们找当地人打听打听!”
“哎,你早该打听。”
嘿!苏定方一听,还是我的错?那就找吧。哎,有条小道儿,顺着小道儿往前这么一走啊,天蒙蒙黑的时候,发现前方闪现出一座村庄,袅袅炊烟正往天上冒呢,看来,人家家家户户正在那儿准备晚餐呢。
“嗯,”苏定方一指,“咱到那个村里去打探打探。”
“哎,好嘞,好嘞,走走走走……”程咬金还帮着催着呢。
往前再走,苏定方一看这座村庄也就是二三十户人家,是个小村庄,但是十分的整齐。到村头这条路,虽说是黄土路,但被夯得结结实实的,就是下大雨,这路也一般不泥泞。不像是有些村庄,路口坑坑洼洼,都是那车轱辘印儿,人家这路夯得非常结实。在这村子的正头里,也就是村子的正西头,这个地方有一家小酒店,外面还挑着幌子呢,没收呢。从酒店当中传出阵阵饭香。
一闻到这味儿啊,“咕噜噜噜……”你再是英雄,你也是个人呐,到饭点儿也饿呀。本来上午在树林就没吃多少东西,这又走了小半天,又到饭点了,饭味儿飘来,能不饿吗?“咕噜噜噜……”不单是苏定方,跟着他的这些人,“咕噜噜噜……咕噜噜噜……”呵,老肠子、老肚子全都响了。
程咬金更饿呀,上午都没吃了。程咬金看了看:“我说苏定方,听见没?大家这肚子都放炮了,你得关心关心你的属下呀!不然的话,让人家怎么给你卖命呀,啊?呃……我说前面这……这有酒店啊,咱干脆到这里先吃个饭,好不好?吃饱了,再看看有没有店房?有店房,住一宿,明天天一亮,咱再去临阳关,你看这多好啊?”
“呸!程咬金,你想得美!还想睡觉?哎,我们要走夜路,把今天你耽误的路程赶紧赶回来!”
“好好好好……哎呀……苏定方,我就发现你这个人呢,太急躁了。我们家老三、就那徐老道,经常跟我说呀:欲速则不达,说办事儿别那么毛毛糙糙的。这路程都已然耽搁了,也不差这一晚上。好家伙,这一晚上黑灯瞎火的往临阳关摸,摸到临阳关,你能打仗啊?眼圈都黑了……”
“住嘴!再多说,割了你的舌头!”
“哎呀……现在落你手里了,你说啥是啥,那真是钉子楔王八——”
“怎么讲?”
“在(栽)你呀!”
“啊?”苏定方一听,“程咬金,你再跟我在这儿说俏皮话,我撕了你的嘴!”
“行了,行了,不说了,不说了。咱吃个饭,行不行啊?”
苏定方一听,这些当兵的,“咕噜噜噜噜……”饥肠辘辘,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苏定方一琢磨: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能够让大家不吃饭呢。程咬金说的对,不吃饭怎么给我卖命啊?“好,咱先到这酒馆用餐。”
“哎,对喽,走走走走……”程咬金又催着走。
简短截说,来到酒馆门口,大家纷纷下马。让侍从把这些马都拴好了。然后,苏定方一推程咬金,程咬金还绑着呢,两个侍从押着孙天佑,就押进了这座酒家。
往里这么一进,有那酒保过来了:“哎呀……各位客爷,呀……”这酒保一看,不对呀,怎么还捆着、押着呢?而且还顶盔贯甲,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腥啊。“呃……”这酒保不由自主倒退两步。
苏定方一看,“酒保不要害怕,我等乃临阳关的守将,这两个是叛将,被我们捉拿了。速速给我等备饭!”
“哎!哎哎哎哎……是是是是……呃……您请……请请请坐!各位将军请坐,请坐……”这酒保赶紧过来擦抹桌案,然后把这手巾板儿往肩膀头上一搭,赶快去后厨吩咐烧火做饭。
后厨那边锅勺一响,这边人坐下了。酒保又过来给大家倒了一些茶水。这什么茶呀?就农村的枣茶呗,用大枣泡的,黄黄的,琥珀色儿,看起来也挺好。一喝一股大枣味儿,稍微带点甜味儿,也挺好喝。大家也渴了。
酒保说:“各位啊,您稍等,稍等,一会儿饭菜就上来。”
“嗯,嗯。”苏定方坐在那里喝水。
程咬金哪有心思喝水了?他还被捆着呢,只能低着头喝两口,抬起头来四下这么一看,嗯?程咬金就发这座酒馆的装饰与众不同。
怎么叫装饰与众不同啊?有些高档酒馆,那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有些酒馆放着一些假古董、小装饰品。但,这个酒馆,除了那栏柜后面有酒坛子等正常的物品之外,这墙上,嚯!挂的一柄柄各式各样的锤。有大的,有小的,有轧油锤、有流星锤、有八棱锤、有长把紫金锤……哎,反正是挂了很多。
程咬金一看,呵!这家伙,可能酒馆先前是一打铁的,给人打造铁兵器的,后来改了酒馆了,这墙上给人打好的锤没摘。那也不行啊,这打铁的不能光打锤呀,刚才没注意。再往这门外头这么一瞧,这幌子底下挂着一把轧油锤,长柄的轧油锤在那儿挂着呢。程咬金一看,嘿!这有意思。哎,这地方怎么还挂着锤呢?
这时,酒保端着饭食已经上来了,给大家放好了,“呃,各位爷,请慢用,请慢用……”
苏定方说:“酒保啊——”
“啊,这位将军——”
“我问问你,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啊,离那临阳关还有多远呢?”
“这……哎?将军,您不是说您是临阳关守将吗?您怎么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呢?”
“呃……啊,”苏定方说:“我是新来的守将,所以,对这一带不太熟悉啊。”
“啊,呃……我们这个地方啊,叫做挂锤庄。”
“挂锤庄?”
“啊,您看,我们这店里头都挂着锤呢,我们这小店叫挂锤店。我们这店里的掌柜的就是我们这个庄的庄主。由于他爱练武,尤其爱练锤,各式各样的锤都爱练。所以,在我们这里挂了很多的锤啊。本来,我们这地方叫挂翠庄。这也不知道上辈儿怎么起的,可能我们这个地方原来出什么娘娘,被朝廷接走的时候,呵!那个气派呀,这街面上、村道两旁、那树上都挂着翠牌,所以,叫挂翠庄。后来呢,我们现在的庄主当了庄主之后,他说挂翠庄太女气,干脆叫挂锤庄吧。我们这地方改这名字改了十来年了,周围的人都知道啊,一提挂锤庄,都知道我们这里。”
“哦,哦。”苏定方一听,这家人还会武,还爱练锤。“那么此地离临阳关多远呢?”
“不太远了。不过呢,您走这个路有点走远了。我们这个地方临阳关大概有个三十五、六里地吧。你们穿村而过,顺着村里的这条道直往东插,插个大概有十来里地呀,那个地方有三股道儿。千万别再往东走了,由那道儿往东北插,再插个有约摸个八、九里地吧,那个地方又有个双岔道儿。您呐,记住,一定往东北插,哎,别往东边插,也就是一直奔东北走,就能走到临阳关了。”
“哦……多谢,多谢。”苏定方打探完了。
程咬金在旁边一听,挂锤庄,这庄主还会武?得了,我得想方设法让这苏定方困在这挂锤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