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接天岭防线失守以来,薛惊鸿所带的近五万人马便被死死围在南北隘城与靖边城之间,整整七天。
这七天来,薛惊鸿组织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攻,然而,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是无功而返。
隋唐为了困住他,动用了近三十万人马,哪怕是楼兰金甲和隋唐的中军主力相继离去,在他的四周仍然有着十万大军。
以五万疲惫之卒对十万精锐之师,何其艰难!
何况这其中还有他的宿敌——阎罗陷阵军主将言葬月。
那狰狞的面孔,森冷的墨刀,如同梦魇在过去的七天里,死死笼罩在望月军和朔方军士兵的头上。
“将军,你说陛下的援军是不是不会来了?”秦必面色灰暗,一双原本精悍的眸子里此刻已经生出了淡淡的绝望。
薛惊鸿闻言,忍不住浑身一震。
他自然不相信月东来会放弃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是对方最坚定的支持者。
可是......
“你的援兵为什么还不来?”薛惊鸿遥望着天边的夕阳,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怅然。
他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月东来的主力大军,正被连横死死的挡在马头岭。
而马头岭距离他被困的地方,才区区不过四十里。
可如今却犹如天堑!
望着四周那一个个充满疲惫和沮丧的面孔,薛惊鸿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悲凉。
他们已经将近七天没有吃东西了。
不,应该说他们吃了。
然而,那些草根树皮又如何能够填饱五万人的肚子。
“将军,你带我们再冲一次吧。”
“是啊,将军,若继续等在这里,咱们必死无疑啊!”
“将军,冲吧,趁兄弟们还走的动,再带着我们冲一次吧。”
秦必、马恒、张文、赵光美等人带着期盼的目光,纷纷跪地请战。
他们都是能征惯战之将,自然知道敌人等的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而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
薛惊鸿沉默半晌,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扫而过。
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这些人的目光之中,都带着对于生的眷恋。
作为一军主将,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好,事不宜迟,你们下去准备,今夜我们就向卧云山大营的方向突围。”
夕阳西下,深沉的夜色很快便笼罩了大地。
薛惊鸿抬了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心中稍安,今夜无月,是个突围的好天气。
“将军,秦必从军已经二十年了,前十七年跟着老将军,后三年跟着将军,咱们马上要突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逃出去,我想在这里向将军求个赏,不知道将军可否应允?”
身后有声音响起,薛惊鸿一转头,却见秦必带着一个比他年岁稍小的少年站在那里。
“秦叔,你这说的哪里话,无论是家父,还是惊鸿都从未将您当成外人,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薛惊鸿急忙上前,将秦必扶起。
秦必是望月军中的老人,曾经担任过他父亲薛延伯的亲卫统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是整个望月军中对他们薛家最忠心的将领。
如今,突围在即,他有话要说,薛惊鸿不能不听。
“奋儿从小就仰慕将军风姿,也不止一次跟我提到过,要成为将军这样的盖世英豪,所以,我才厚着脸皮将他塞进您的亲卫营中,只是如今,我军被围生死难料,他的愿望怕是无法实现了。”
秦必依然半弓着身子,只是声音之中却带着让人心酸的萧索。
“秦叔你放心,今夜我会将他牢牢带在身边,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他死。”薛惊鸿侧目看向那秦必身旁的少年,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
然而,秦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阵茫然。
“不,将军想错了,今日此地的五万大军,没有人比将军更加重要,我也绝不会让奋儿成为将军你的累赘。”秦必一脸坚定的说道。
“那您是......”薛惊鸿不明白了。
“我只是想请将军将自己的盔甲借给奋儿,让他也能好好过一把将军的瘾。”秦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行,绝对不行。”薛惊鸿何等聪明,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了秦必的用意。
“将军,请您满足我这最后的要求吧。”眼见自己的谋算被薛惊鸿发现,他索性也不再伪装,而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苦苦哀求起来。
“秦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不行。”薛惊鸿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他没想到秦必竟然打的这个主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代替自己送死。
这......
薛惊鸿的心中既感动,又愤怒。
“将军,今夜突围九死一生,我可以死,秦奋可以死,任何人都可以死,但唯独您不能死。”秦必高声大喝。
薛惊鸿张了张嘴,正准备反驳,秦必却又紧接着说道:“将军,您要是死了,谁来为我们报仇,望月军如此之多的兄弟,您难道就忍心让我们这么白白战死沙场?”
薛惊鸿心中大震!
是啊!
他这一次败的如此之惨,又岂能甘心?
他要活着,他要和言葬月再斗一场。
一念至此,薛惊鸿心中的求生欲望被彻底点燃。
突围开始了。
薛惊鸿的大军兵分三路,分别由张文、赵光美和他“自己”统领,向着三个方向奋力杀去。
他们的前方一片黑暗,只是这黑暗之中却仿佛藏着一只凶猛的巨兽,时刻准备着将他们尽数吞没。
卧云山方向上,秦奋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明光甲,手持长枪冲在最前方。
在他的身后是秦必和马恒,这两位望月军仅存的师帅。
“孩子,你怪我吗?”奔跑之间,秦必忍不住问道。
“不怪,父亲曾教导过,既然入了军队,那就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秦奋高声回答。
声音之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激昂和意气。
“放心,有我们老哥俩在,没人能动的了你,孩子,大胆的往前冲。”另一边,身形粗壮,大大咧咧的马恒也出声安抚起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正前方便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是嘛,不见得吧。”这声音犹如女子,宛若清泉,但却让正在前冲的秦必、马恒神魂沮丧。
这个声音他们无比的熟悉,在过去的时间,他们双方曾经无数次的交手。
只是今日,这声音尤为可怕。
“他,他来了!”秦必沉声说道。
是的,她来了!
那个手持斩月凝霜刀,头戴阎罗面甲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