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朔方郡城下,随着那中军战鼓的剧烈敲响,战争的阴云开始笼罩在更天军的每一个士兵头上。
“将军,这,这是隋唐亲自来了。”董安身后有人颤声问道。
“怎么?你怕了?”董安没有回头,但他那浑厚中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却结结实实吓了那说话之人一跳。
“没,没有。”他下意识回答道。
然而,听着自己那颤抖的声音,他又微微苦笑了起来。
怎能不怕?
一败恒河东岸,二败搏阳湖畔,一年前的那两场厮杀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其实,又何止是他,经历过那两场厮杀的更天军士兵又有几个不怕?
望着城外那面高高飘扬的死字大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努力平复心情的当口,一声巨吼却陡然响起。
“吼!”
那巨吼极其低沉雄浑、且刚劲有力,只是一瞬间,一股凶残的杀意混合着撼人心魄的兽性扑面而来。
在那巨吼的震慑下,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们,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脸上的惊惧之色愈加浓厚。
董安的脸色也终于变了,方才的从容不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复杂,极端的复杂。
“死军之中可有一个姓董的将领?”董安突然开口问道。
他并没有在意士兵们的惊惧,又或者说,他清楚的知道,除了面对生死绝境,任何言语在当时当下,都无法让他们安心。
所以,董安将习惯性的将目光放在对方的军阵上。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一面白色的将旗吸引了目光。
这面将旗位于隋唐大旗的左侧,是离他最近的一面将旗,旗面上一个大大的董字,分外惹眼。
“不曾听说过,这一次来的是他的中军主力,三名禁卫将领,四卫指挥使再加上一个骑兵将军,好像没有与将军同姓的。”
身后之人对隋唐的兵马显然非常了解,只是看了一眼城外飘扬的将旗,便极其快速的做出了判断。
“没有啊!”董安喃喃自语。
其实何止他身后之人了解,隋唐作为月东来最可称量的对手,他们这些麾下之人又有谁不了解。
只是,那隋唐麾下确实没有董姓将领,若非要说有,就只能是董平了!
想到此处,董安的内心深处一阵刺痛。
“将军,他们攻城了。”
然而,还未等他细想,身后之人那略带恐惧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董安连忙收敛心神,却是也被那城外突然暴起的杀意冲了一个激灵。
随着金睛狻猊的那一声巨吼,于城外四方列阵的龙骧、虎贲、鹰扬、豹韬四卫,就如同四只刚刚被唤醒的猛兽一般。
向着城头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遮天蔽日的箭雨、巨大却灵巧的云梯车,沉重的攻城锤,隋唐一上手就是全部力量。
“告诉常啸、袁朗、柳青、宗辽,第一个攻占城头之人,赏千金,擢头功。”
在那飘扬的死字战旗下,隋唐厉声下令。
自从踏上朔水东岸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
朔方郡城遇袭,月东来主力必然回援。
他必须抢在对方回援之前,拿下此城。
“兄弟们,想不想在朔方郡城之战的功勋碑上刻上咱们的名字。”
接到隋唐的命令,方才还淡定自若的常啸,眼中登时划过一道厉色。
“想。”身后是无数士兵兴奋的回应。
“哈哈哈,那就随我登城。”常啸闻言一阵大笑,随即手中一字盘龙戟猛然指向城头。
只是,他快,有人却比他还要快。
常啸才刚刚起步,柳青却已然登上了城头。
“鹰扬展翼!”随着他一声怒吼,手中的镔铁鹰钩枪恰如雄鹰展翅,只一瞬间,三名更天军士兵便被刺穿了咽喉。
“快,快拦住他。”眼见有人登城,一名更天军的旅帅急声大呼,随即便带着麾下士卒向着柳青围拢了过来。
只可惜,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仅仅只接触了不到二十回合,他便死在了柳青枪下。
“旅帅死了,旅帅死了。”那些更天军士兵眼见旅帅被杀,之前压抑的恐惧瞬间爆发,他们甚至不顾柳青可能占据城头的风险,竟然纷纷向后退去。
以至于眼看着要被逼到城下的鹰扬卫再一次站稳了脚跟。
好在董安及时赶到,这才没有让局势更加的崩坏下去。
但他眼见自己麾下的士卒居然如此怂样,心中忍不住一股怒气爆发。
“一群废物,接连两次战败,不说杀敌报仇,却只知一味逃窜,是个爷们的,随我来,咱们把恒河、搏阳的仇报了。”
董安沉声厉喝,他那浑厚中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宛若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那些正在不断败退的更天军士兵脸上。
羞愧,极度的羞愧。
被敌人吓退,被主将喝骂,又见主将竟然已经持枪向前,冲进了敌军之中。
一股狠意猛然袭上心头。
“杀,跟着将军上,干了这些狗日的。”不知是哪一个突然出声,那些原本已经退开的士兵,竟又纷纷围拢了过来。
柳青压力倍增。
“小子,枪法不错。”董安声音才起,手中长枪便已刺到柳青面前。
柳青猝不及防只能举枪阻拦,却被那枪身上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给震的连退了好几步。
“高手!”柳青心中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向着董安望去。
却见对方手中长枪一震,竟已经开始了第二次攻击,柳青不敢大意,镔铁鹰钩枪微抖,便悍然迎了上去。
顷刻间,双方便你来我往,厮杀在了一起。
然而,作为月东来麾下悍将,董安又岂是那般好对付。
才一交手,柳青便只觉对方枪锋如浪,奔腾着,卷曲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拍向自己。
那层层叠叠的压力,宛若大海包裹,在他的四周形成一种全方位的挤压。
面对这样的枪,柳青无疑是难受的。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衔着树枝的精卫,妄图填满整个大海,然而无数的努力之后,才发现终归只是徒劳。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在这份难受之中,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抹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