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怔怔,张了张嘴道:“这是九大类,若是分成小类呢?”
莫鬼医撇撇嘴道:“那可就多了,这九类之中足有二十三小类,共一百九十多个巫术可令你瘫软无力且说不出话来。”
莫鬼医张口即来,看似说的简单,实则这些巫术在他心里只怕滚瓜烂熟,若没有大功夫,哪里能记得住?我心头不禁升起敬意,喃喃道:“原来那时候竟有这么多降头可以施展在我身上。”
莫鬼医点点头,道:“却是不少。就拿那经常见到的花降来说吧,以草植催生研磨成粉,布在门上、椅子上和筷子上,凡接触者必浑身动弹不得,为施术者所控,单单这种草植便有四十五种之多,这还是巫经上所记载的,西域之大只怕还有更多。就像昨日我下降头在江顺身上的也是花降,是花降中的缚身术,又叫重身术,所用草植有血枣、马唐、尘禾、看弓果以及黑葱。”
我听得迷迷糊糊,追问道:“又是如何施展的?”
莫鬼医道:“施展就得需要蛊虫了。蛊虫取自江畔白蚁,需在铁器中豢养,将草植研磨成粉喂之,日夜敲竹颂咒,取白蚁半月后的粪便,再研磨成粉与蛊虫捆在木偶中闷罐两年即可。这种粉在巫经上叫做敲马头,所散发的气味叫豆儿香,才是根本,不仅无色无味且聚灵而不散,两者皆与蛊虫联系紧密,豆儿香随虫鸣高低起伏而聚环拢合,但凡缠上必与蛊虫相连。昨夜我那木偶之中装的便是蛊虫了,去你那院子之时我已在墙头洒下敲马头,江顺盗贼入院必走墙头,所以才会沾了敲马头,被豆儿香缠身,而那木偶,银针裹身是限制蛊虫自由身,银针刺之蛊虫吃痛哀叫,叫声越是凄惨,豆儿香越是凝缩,便将人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我听的既云里雾里又更加惊愕,想到了殇雨剑和虎煞刀,道:“蛊虫控制气味?当真天下之大奇。”
莫鬼医意味深长地笑道:“万物的奥妙难以言喻,但归根结底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巫蛊之所以盛行于西域大地,是因为先辈们在虫子身上找到了新的求生之道,可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控制气味不过是低阶巫术,厉害的蛊虫可控火控水控冰,甚至可迷魂使人产生幻觉,说到底也还是和被豢养的蛊虫习性相关,你不必想的太复杂,蛊虫控气味就如掌扇烟散,烟雾动静皆因风而起,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便如同那一阵风了,只要及时找到蛊虫并杀死,降头巫术自解。顾小子,你现在可明白了?”
我有些支支吾吾的道:“现在明白些了,只是…只是还是不明白。”
莫鬼医抓了抓脑袋,怪笑道:“那你到底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也对,巫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我讲的这些虽都只是皮毛,但对于你这个外行来说,不理解也是正常。更别提那梦幻降,知晓生辰八字便可下降头的。”
“知晓生辰八字也可以下降头啊?”我晃了晃脑袋,一时倒真的有些理解不了,这时,一旁的酒上道人忽然笑道:“莫坛主又在谈你那巫蛊大道了,顾小子,他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但有一点倒是真的,你确实不要想的太复杂,巫蛊无非养的毒药毒虫,害人的把戏罢了。”
莫鬼医怒道:“你不知其中深浅,休要胡说八道!顾小子,莫要听他的!”他本来一脸笑意,听得酒上道人的话马上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拐杖直戳着地面。
见他们二人打趣斗嘴,我忙道:“二位前辈,我只是太过好奇,对厉延宗好奇。”
“厉延宗?”莫鬼医和酒上道人几乎同时道了句,酒上道人道:“是那个替七大门派炼药的厉延宗?他不是死了么?”
我点点头,道:“他是死了,但他死之前说他的两缕魂魄一个在涵洞坡的水晶棺中,一个在弥罗族之中,说那尸体便是他的本体,还说卓尔扎木是他的师傅。”
“卓尔扎木前辈有徒弟了?”和梦寒烟的反应一样,他二人也是一脸的疑惑,莫鬼医摇了摇头,道:“倒是没听说过。小姐,你知道么?”
梦寒烟笑道:“你们都不知,我又哪里知道?说不准他在哪里收了徒弟,现在徒子徒孙一大片也说不定。”
我倒没心思和梦寒烟开玩笑,看着莫鬼医道:“莫前辈,那厉延宗所说魂魄一分为三之事,是否可信?”
莫鬼医两个眼珠子左右转动着,道:“每个人都有魂魄,巫修者自是相信魂魄,巫经亦有记载,就如那梦幻降中的夺神术,使人昏迷之际,以蛊虫搭桥,强行将施术者的魂识占据他人身体,取代他人,但是巫经中没有提到将魂魄分开的巫术,不过我曾听大巫提起过一种古老的巫术可将人的魂魄一分为三,叫归魂移尸术。”
旁边,梦寒烟叫道:“对对,就是归魂移尸术,我也曾听卓尔扎木说过。”
莫鬼医皱眉道:“但是大巫也说过,这等巫术多半是人为虚捧,实际上并没有人见过,而且这等巫术违背天道,就算有,施展起来也会折阳寿。”
我听的冷汗涔涔,酒上道人此时也是皱着眉头,我道:“这么说,那厉延宗是有可能被施展这种巫术的了?”
莫鬼医缓缓点着头,又摇着头道:“也不对,那是丰长老的尸体,怎能是他的?当初大巫布下阵法之时也没见那尸体还有魂魄存在。莫非…莫非被东海三蛟施了巫术,尸体被他人魂魄占据了?不对不对,东海三蛟还没那么大的本事,顾小子,那厉延宗多半是在说谎!那帮子长老早就死伤殆尽了,连龙堂主也没能幸免于难,怎还有幸存?”
他说的语无伦次,一阵的胡言低语,梦寒烟道:“顾大哥,你是不是被那个厉延宗耍了?他当时告诉你这些话,会不会是想让你救他一命?”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耍我,但是他竟然知道我去过弥罗族,实在让我想不通。”
梦寒烟想了想道:“我听说他和程富海罢中原走得近,会不会是他们告诉厉延宗的?”
我道:“这个我也想过,但总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去过弥罗族。”
这话说完,梦寒烟他们一时有些沉默,良久,莫鬼医沉吟道:“顾小子也算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了,他能察觉这一点,绝非无的放矢。难道,真有人会那巫术?那厉延宗自称卓尔扎木是他师傅,难不成,那巫术是大巫为他施展的?”
酒上道人缓缓道:“巫蛊之术都是借助蛊虫蛊惑人心,极少听说靠自身夺魂摄魄,大巫只怕也不会。”
莫鬼医怒道:“你个酒鬼,总是诋毁我巫蛊大道,休要胡说八道!”
“卓尔扎木会不会那巫术还是两说,况且你等与他相识这么久也没听他说起这个厉延宗。”梦寒烟见他二人又要斗嘴,踱了两步道:“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没得到卓尔扎木的认同之前,咱们就当是假的,反正无论真假,那尸体都不能在留在这世上了。”
但愿厉延宗说的都是假的吧。我揉了揉脑袋,道:“寒烟,当初你们知道尸体被偷,该早些毁去的。”
梦寒烟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我堂一代长老的尸体,即便是败笔,那也是龙堂主花费一生心血所得,我们曾想着尸体能永远埋藏在地底,也算是逝者安息,哪成想会出现这么多事。”
酒上道人续道:“正是。当年我们发现尸体时也是犹豫不决,大巫也不想看到昔日好友的尸体重见天日而被后辈糟蹋,涵洞坡又是天然地穴,埋藏尸体最为合适,谁曾想后面来了东海三蛟,现在又被七大门派偷了出来。早知是现在这个结果,当初还不如直接毁掉,倒省去很多麻烦。”
梦寒烟看了看窗外,许久都没说话,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要按照我的想法来看,区区一具尸体毁了便是,绝不会思前想后那么多,但那具尸体对梦寒烟他们来说就意义非凡了,不容他们轻举妄动。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梦寒烟才幽幽道:“莫坛主、萧坛主,你二人先歇着去吧,天黑之时再去崆峒山探查,免得打草惊蛇,一旦找到尸体具体位置速来汇报!”
“是。”莫鬼医和酒上道人抱了一拳,莫鬼医又道:“小姐,本地尚有万尸门的弟子在,要不要请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前来保护小姐?”
梦寒烟笑了笑,却双眸盈盈地看着我道:“不用了,有顾大哥在,谁也动不了我。”
酒上道人哈哈一笑,道:“莫老鬼,你照顾小姐习惯了,忘了这里还有个顾小子,他现在的身手可是在你我之上,有他在,自能保小姐周全的。”
被酒上道人夸赞,我有些不知所措,谄笑道:“前辈哪里话,在修炼上,晚辈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要像二位前辈讨教。”
酒上道人一脸的笑意朝我点点头,却没再说话,和莫鬼医走出了房间。
见他们走出房间,我有些内疚的道:“对不起寒烟,我不该说那些话让你们分心。”
来之前梦寒烟就告诉我此行目的就是毁掉那尸体,怪我多事的嘴把厉延宗的事也扯了出来,以至于让梦寒烟三人也随我一起猜疑不止,就是不知道我那多余的话是否为梦寒烟凭空添了心思。
梦寒烟趴在窗边,闻言却不搭我话,而是轻叹道:“顾大哥,大宋的街道真的很繁华,你看这路上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笑呵呵的,如果吐蕃人也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我走到她身边朝街上看了看,虽然是个小镇,但街上往来之人络绎不绝,确实很热闹,我拂去心头事,笑道:“吐蕃同样地域辽阔,大好河山不知道要比大宋好看多少倍。”
梦寒烟轻轻一笑,道:“你在吐蕃才走了一遭,还仅仅是路过,就对吐蕃有这么高的评价了?”
我拉着她的手,昂头道:“那可不?尤其是知道你是吐蕃人的时候,我就更觉得那边风景秀美了。”
梦寒烟俏脸一红,道:“你别再说我矜持不矜持的了,你也越来越嘴贫了。”
我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寒烟,等此间事了,我就去吐蕃日夜陪着你,我们盖一间大屋子,养一群牛羊,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