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临安城的城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灰光。武二带着三千死士伏在渔港西侧的芦苇丛中，远处旱门方向隐约传来喊杀声 —— 那是杨文孝的两千人正在佯攻，火把的光芒染红了半边天，将守军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城西。
“弟兄们，听俺的信号，一鼓作气爬上去！” 武二攥着腰间的鬼头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芒。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士兵，有人手心攥着汗，有人紧咬着嘴唇，但没人后退 —— 方才校场上的热血还没凉，杨文孝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芦苇丛外，城墙上的守军果然稀疏。几个哨兵缩着脖子来回踱步，时不时朝旱门方向张望，连手里的弓箭都没搭在弦上。李助从怀中摸出一枚信号弹，火石擦动的瞬间，“咻” 的一声，红色火星划破夜空，落在城墙脚下。
“冲！” 武二大喝一声，率先从芦苇丛中跃起。三千死士如潮水般涌出，扛着云梯直奔城墙。城墙上的守军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喊着 “有敌袭”，却没人敢探身射箭 —— 前几日蛊虫爆炸的阴影还在，他们连探头看一眼都觉得心慌。
第一个云梯刚靠上城墙，武二就踩着梯阶往上爬。他左手抓着梯栏，右手提着刀，速度快得像猿猴。城上有个守军哆哆嗦嗦地往下扔石头，武二头也不抬，一脚将石头踢飞，刀刃顺着梯阶一挑，竟将那守军的脚筋划断。守军惨叫着摔下城墙，其余人顿时吓得往后缩。
“俺上来了！” 武二纵身跃上城垛，鬼头刀横扫，两个试图反抗的守军被砍中肩膀，鲜血喷溅而出。他们哀嚎着倒地，剩下的守军见状，有的扔下武器就往城下跑，有的干脆跪在地上求饶：“别杀俺！俺们不想打了！”
后续的死士顺着云梯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武二踩着守军的尸体往城门方向冲，沿途遇到的抵抗寥寥无几 —— 方天定早把精锐调去保护自己撤离，留下的都是老弱残兵，又没了战斗意志，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死士。
“撞门！” 武二冲到城门楼前，对着下面的士兵喊道。几个士兵立刻扛着撞车，朝着厚重的木门猛撞。“咚咚咚” 的撞击声震得城墙都在颤，门后的守军只敢从门缝里射箭，却连露头的勇气都没有。没撞几下，“吱呀” 一声，木门就被撞开了，渔港的码头瞬间暴露在眼前。
与此同时，旱门方向的杨文孝也突破了防线。他带着两千人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生怕遇到蛊虫，可冲进城后才发现，守军早已乱作一团 —— 有的在收拾行李，有的在争抢粮食，根本没人组织抵抗。杨文孝攥着长枪，第一次真正冲在前面，虽然手心还在冒汗，但看到身边的士兵都在往前冲，他忽然觉得，上次躲在长枪兵后面的胆怯，好像都被这股冲劲冲散了。
“别跑！” 杨文孝追上一个试图逃跑的守军小校，长枪指着他的后背，“方天定在哪？”
小校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太子…… 太子半个时辰前就从出海口坐船跑了！带着娄丞相和黎大人，还有好多金银珠宝！”
杨文孝心里一紧，立刻让人去通知李星群。而此刻的武二已经控制了渔港码头，地上散落着几个没搬完的木箱，里面装满了绸缎和铜钱，显然是方天定撤离时来不及带走的。一个被绑住的守军将领垂着头，正是负责镇守渔港的张韬。
“张韬，方天定往哪跑了？” 武二一脚踩在他面前的木箱上，声音粗哑。
张韬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往广南东路去了…… 太子早就准备好了快船，说是顺着钱塘江入海，再往南走。他临走前只留了句话，让我们拖着杨家军，能拖多久拖多久…… 可弟兄们都知道，这城守不住，没人想替他送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 李星群和郑秀珍带着中军赶来了。李星群跳下马，快步走到张韬面前，急切地问：“方天定走了多久？坐了多少船？”
“半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 张韬急忙回答，“一共二十艘快船，每艘船上都有几十个人，还有不少蛊师跟着。”
“备马！去出海口！” 李星群转身就往马背上跳，郑秀珍和李助紧随其后。武二和杨文孝也带着几百骑兵，跟着往城东的出海口赶。
出海口的风很大，咸腥的海风刮在脸上生疼。李星群勒住马，顺着海岸线望去，远处的海面上隐约能看到二十个小黑点，正朝着东南方向移动 —— 那是方天定的快船！
“火枪兵！准备射击！” 李星群大喊一声，身后的火枪兵立刻列阵，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海面。可快船已经驶出了火枪的射程，铅弹落在海里，只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连船边都碰不到。
“追不上了……” 郑秀珍勒住马，看着越来越远的快船，语气里满是不甘。
李星群攥着缰绳，指节发白。他看着海面上的黑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又急又恨 ——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拦住方天定！可转念一想，他们终究还是拿下了临安城，捣毁了方天定的老巢，也算告慰了那些战死的弟兄。
“大人，” 杨文孝走到李星群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是我们来晚了……”
“不怪你们。” 李星群摇摇头，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我们拿下了临安城，赶走了方天定，这已经是胜利了！方天定虽然跑了，但他带着残部，又没了根据地，成不了大气候。接下来，我们整顿兵马，等朝廷的援军到了，再南下追剿，总有一天能抓住他！”
武二也拍了拍李星群的肩膀：“大人说得对！这一次没追上，下次俺一定把那贼子抓回来，给弟兄们报仇！”
夜色渐深，出海口的风还在刮着。李星群望着海面，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 方天定，你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江南的账，咱们迟早要算清楚。
而此刻的海面上，方天定站在快船的船头，回头望着渐渐模糊的临安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娄丞相，” 他对着身边的娄敏中说，“李星群想拦我？没那么容易！等我们到了广南，跟父皇汇合，有了兵马，再带着蛊虫回来，到时候江南还是我们的！”
娄敏中躬身应和，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安 —— 他总觉得，这次逃跑，或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快船在海面上疾驰，朝着广南东路的方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海风吹得李星群的披风猎猎作响，望着方天定快船消失的方向，他紧攥的拳头迟迟没有松开。就在众人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贼寇逃脱时，李星群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对李助道：“军师！快！取笔墨来，飞鸽传书给柳珏！”
李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 柳珏是李星群的妻子，这些年一直在海外经营岛屿，密州板桥镇的柳家商船更是常年往来于东南沿海，熟悉每一处航道。“大人是想让柳夫人的商船截断方天定的海路？”
“正是！” 李星群快步走到临时搭建的哨棚下，接过亲兵递来的纸笔，“方天定要去广南东路，必然要走杭州湾经台州外海的航线，柳家在那里有三座补给岛，商船更是常年巡逻。让柳珏立刻调遣密州板桥镇的二十艘武装商船，带上火油和弩箭，在台州外海的暗礁区设伏，务必拦住方天定的快船！”
笔尖在纸上飞速划过，李星群的字迹带着急切却依旧工整，不仅写清了拦截的航线和时机，还特意注明 “若无法生擒，可焚毁快船，绝不能让方天定带着蛊虫秘术抵达广南”。写完后，他将信纸折成小块，塞进特制的竹管里，递给等候在旁的亲兵：“用‘白羽鸽’传书，这鸽子最快，三天内务必送到柳夫人手上！”
亲兵接过竹管，转身奔向营中专门饲养信鸽的帐篷。李助看着李星群紧绷的侧脸，低声道：“有柳夫人的商船相助，方天定这次怕是插翅难飞了。”
“但愿如此。” 李星群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临安城的方向，“咱们也别在这等了，回城看看吧，刚破城，别出什么乱子。”
可刚走到临安城的东门，李星群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城门口本该值守的士兵不见了踪影，街道上一片狼藉 —— 几家商铺的门板被砸开，里面的绸缎、瓷器散落一地；几个穿着南疆服饰的士兵正围着一个老妇人，抢夺她怀里的银钗，老妇人哭嚎着阻拦，却被一个士兵推倒在地。
“住手！” 李星群大喝一声，声音里满是怒火。亲卫们立刻冲上去，将那几个抢东西的南疆士兵按在地上。老妇人见有人主持公道，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救命啊！他们抢了我的养老钱，还砸了我的铺子……”
李星群扶起老妇人，语气放缓了些：“老人家放心，你的东西会还回来，伤你的人，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转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南疆士兵，眼神冷得像冰，“你们为什么要劫掠百姓？”
一个身材高大的南疆士兵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喊道：“这是规矩！咱们攻城死了那么多弟兄，破城后纵兵抢掠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以前跟着方腊，破了城也是这样！”
“传统？” 李星群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我李星群的军队，从来没有这种‘传统’！你们的薪水，我每月按时发放，从不拖欠；攻城前许诺的赏钱，也一分不会少。百姓是我们要保护的人，不是你们抢掠的对象！”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士兵，其中还有几个汉人士兵，低着头不敢说话 —— 刚才也有几个人跟着抢了东西，只是没被当场抓住。那南疆士兵依旧不服：“我们跟着你打方天定，出生入死，现在破了城，连这点好处都不能得？你这是卸磨杀驴！”
“卸磨杀驴？” 李星群的声音陡然提高，“我若想卸磨杀驴，当初何必接纳你们这些南疆降兵？我若想卸磨杀驴，何必在你们感染蛊毒时，让孙秀耗尽草药救治？军规就是军规，不管是汉人还是南疆人，犯了错就要受罚！”
他转身对亲卫统领道：“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凡参与劫掠的士兵，不论军衔高低，一律集合到校场！主动交出赃物、道歉认错且未伤人者，杖责二十，罚俸三个月；抢夺财物并伤人者，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若造成百姓死亡者，以命抵命！”
命令传下后，全城立刻行动起来。亲卫们挨家挨户排查，将参与劫掠的士兵一个个揪了出来。到了傍晚，校场上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个士兵，其中二百多人都是南疆士兵 —— 他们大多习惯了以前 “破城即抢掠” 的规矩，没把军规放在眼里。
孙秀和云莘兰也赶到了校场，看着台下低着头的士兵，孙秀低声对李星群道：“大人，这些南疆士兵大多是部落出身，以前跟着方腊确实没少劫掠，他们未必是故意违抗军规，只是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可以教，但犯了错不能不罚。” 李星群摇了摇头，走到高台上，“我知道你们中有人觉得委屈，觉得跟着我打仗没好处。但我要告诉你们，我李星群的军队，不是为了抢掠百姓而战，是为了让江南的百姓能安稳过日子而战！今天我若饶了你们，明天就会有更多人效仿，到时候，我们和方天定的贼兵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主动交出赃物、承认错误的，按之前说的惩罚执行；若是还想狡辩，从重处罚！”
台下沉默了片刻，一个汉人士兵率先站了出来，捧着抢来的银镯：“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抢百姓的东西，我愿意受罚。”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少士兵纷纷交出赃物，承认错误。但还有三十多个南疆士兵，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 其中有五个人，在劫掠时失手杀了百姓。
李星群看着那三十多个顽固的士兵，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将那五个杀了百姓的士兵，拉出来，就地正法！其余不肯认错的，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
亲卫们立刻上前，将五个士兵拖到台下。随着五声清脆的刀响，鲜血溅在地上，台下的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再也没人敢有异议。那二百多个主动认错的南疆士兵，也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觉得委屈。
处理完劫掠的士兵，李星群看着天色渐暗，对刚传信回来的李助道：“军师，你立刻去城外的大营，控制住所有军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城 —— 尤其是南疆士兵，防止再发生劫掠的事。”
“遵令！” 李助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开。云莘兰走到李星群身边，看着他疲惫的脸色，道：“你也别太操劳了，刚打完仗，又处理军纪，身体会吃不消的。”
“没事。” 李星群摇了摇头，望向远处的街道 —— 亲卫们正在帮百姓收拾被抢的东西，几个南疆士兵正低着头，给被他们推倒的老妇人道歉。“军纪是军队的根本，今天这事，虽然处理得狠了些，但能让他们记住教训，以后就不会再犯了。”
夜色渐深，临安城的街道渐渐恢复了秩序。李星群站在校场上，看着远处亮起来的灯火，心里暗暗祈祷 —— 希望柳珏的商船能顺利拦住方天定，希望这场仗，能早日结束，让江南的百姓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而此刻的海面上，方天定的快船正疾驰在杭州湾的航线上。娄敏中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隐约的岛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殿下，我们要不要绕开台州外海？听说那里有不少暗礁，还有商船巡逻……”
方天定不屑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商船，能奈我何？我们的快船速度快，只要过了台州，就能顺利抵达广南。李星群就算想追，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