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好吃吗?”
望着一转眼的工夫,就将一根羊腿消灭的干干净净的来福。
李恪眼中带着笑意,语气温和地问道。
“好吃!”
来福被问得一愣,随即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吃的太快了。
让东家觉得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一些。
他黝黑的脸庞闪过一丝不好意思,但仍旧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憨声答道。
“好吃!东家烤的羊肉,是俺吃过最好吃的烤羊!”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又补充道。
“真的!比…比上次殿下你带俺去皇宫吃的御宴还要香!”
“哈哈哈哈哈...”
这憨直的比喻再次逗笑了李恪。
“那吃饱了吗?”
“嘿嘿……”
听到李恪的话,来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皮上的衣服,朝着李恪脸上露出一个嘴馋,可又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
“东家,俺的饭量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根羊腿下肚,顶多……顶多算是个半饱。”
“能吃是福!”
李恪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更深说话间,李恪指了指被他们俩霍霍的烤架上,还剩一大半的烤羊。
“把那吃过的一半烤羊带走吧!等下回到营帐,你再慢慢吃。”
说完,李恪就往悬崖边走了过去,望向已经彻底陷入黑暗的山谷。
篝火的暖光落在他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藏在阴影里。
来福望着瞬间变得深沉冷峻的东家,没有急着去收拾烤羊。
反倒悄悄放下手里的羊骨头,脚步放轻地跟了过去。
站在李恪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有些不解地开口道。
“东家,太子和那些国公,不是还在那商议嘛?您不去了?”
来福挠了挠头,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到李恪。
“回去?”
听到来福的话,李恪回过头,篝火的光在他眼底跳跃,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那笑容在明暗交错的篝火下,显得有些朦胧。
“都闹成这样,我再回去的话!那两位看到我这张脸,估计连晚餐都吃不下。”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些戏谑。
“倒不如直接回去,让他们更自在些。我也落个清静。”
他顿了顿,侧头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来福,语气带着点拨。
“有时候,退一步,不是认输,而是为了把舞台彻底让出来,让他们这些人…把这出戏唱得更热闹些。”
说话间,他顿了顿,见来福还不去收拾烤羊。
“怎么?你不是没吃饱吗?还不去把烤羊包好?”
李恪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眼底的沉凝早已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
来福这才回过神,一拍脑门:“哎哟!瞧俺这记性!”
说完,他连忙转身跑回烤架旁,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麻布,不顾羊肉是否烫手,开始麻利得动手撕下羊肉。
李恪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随后,怔怔的望向南方,嘴里呢喃出一句不知所以得话来。
“百般谋划,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好不容易得手了,如今这般轻易的送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
幽州,燕王府。
因为战事基本已经结束的原因,燕王府内需要协助处理的政事,几乎减少了五成之多。
并且,那种战时的仓促与焦灼,也渐渐被平和有序的氛围取代。
府内回廊下,也不再有昼夜奔波的信使匆匆掠过,取而代之的是各司其职的官吏。
或捧着文书缓步走向对应的署房,或低声商议着战后安置的细节。
在书房内,此时的长孙娉婷褪去了战时的风尘。
今天的她,难得有空捯饬了一下。
不仅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绣暗纹的襦裙,往日里,为了方便而简单绾起的青丝,此刻,也精心梳成了凌云髻。
并且,在发间还簪上了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并上几朵小巧的珠花。
淡扫蛾眉间,薄施脂粉,往日眉宇间的干练锐利,被一层温婉柔和取代。
尽管,还未曾与李恪成婚。
但眉宇间,尽显王府女主人的雍容与娴雅。
这时的她,一手执笔,端坐于窗下的书桌上,手边放着一盏清茶,正逐一审阅各州府呈报的田亩复耕报表。
就在她比对舆图,对着标注有的关中迁徙而来的百姓聚集区,蹙眉思索,在其旁批注下“增设农具坊”“减免未来三年赋税” 的字样时。
一道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衫子,戴着双角幞头,尽显干练的女官快步走入,正是从小跟着长孙娉婷长大的贴身侍女袭香。
她手中拿着一封盖有火漆印的信函,对着长孙娉婷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利落。
“小娘子,长安来信了,是家主遣人快马送来的,来人言明,需小娘子亲启。”
长孙娉婷在听到是长孙无忌来信时。
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的温婉瞬间掠过一丝复杂。
在以前,长孙娉婷一直认为父亲长孙无忌,是那位在外威严持重,对她和哥哥长孙冲等几位子女,却极尽慈爱与关怀的父亲。
可最近一段时间,她对她这位父亲的感观却开始发生一丝微妙的改变。
尤其是在她与燕王的婚事定下,她来到幽州之后,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
前一段时间也还好,毕竟,与世代沿袭的父子关系那般。
尽管对她也表现出关心,但却也很少与她有书信来往。
即使来信,也是说一些出门在外,保重身体,莫要任性,凡事三思而后行,男人做事,女人莫要胡乱插手之类的寻常叮嘱。
从未涉及朝堂纷争与家族利益的算计。
可这半年来,父亲的书信渐渐频繁,字里行间,也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暗示。
尤其是在李恪和燕王卫被李靖征召之后,隔三差五就会征询李恪的行军动向。
有时会打探李恪的行军进展,甚至在知道她在协助李恪管理封地之后,隐晦地劝她“多为家族考量,莫要只顾着儿女情长”。
为此,长孙娉婷在不伤害燕王府利益的情况下,在商道上给予了一些便利。
让长孙家的商队能以更优厚的价格收购到来自草原特产的毛皮、药材。
这些举措,长孙娉婷自认为既全了父女情分,也未触及燕王府的核心利益。
只不过,她父亲似乎并未满足于此。
近来的信中,他打探军情的意图愈发明显,这让她倍感煎熬与压力。
那一封封家信,现在就如同一张细密的渔网,轻轻网在她心脏上,一点一点收紧。
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