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们通通噤声,不敢言语半个字。这样的场景,在滇中的皇子府内,每日都要上演一次,她们其中有些伺候过公孙昊的人,已经习以为常。
“殿下。”
这时,领头的舞姬抬头道:“梨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奴婢等还要为殿下准备下一首曲子,可否容许奴婢带她下去更衣?”
公孙昊冷冷地看她。
领头的舞姬却是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十分平静。
“去吧。”
好半天,公孙昊才松口。
于是,被迫沾染了满身酒气的梨奴便被带了下去。
舞姬们出了门,默不作声地行了好久,回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院落后,才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梨奴没忍住,跑进屋子里痛哭了一场,十分惹人心疼。
过了一会,阿扇走了进来,来到卧在床榻上哭得难过的梨奴身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
梨奴把眼泪擦了擦,道:“阿扇姐姐。”
阿扇正是刚刚领头的舞姬。她温声道:“好了,别哭了,一会儿你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今日便不用过去了。”
想起公孙昊那阴狠的样子,梨奴肩膀一缩道:“可、可是靖王殿下他……”
“靖王殿下每天见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没时间与你纠缠。他不会理你的。”
梨奴抽了抽鼻子,道了声好。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扇问了一嘴:“怎么了?”
“阿扇姐姐……我、我们……”
“我们要一直在滇中伺候靖王殿下吗?”
面对梨奴含着点希冀的眼神,阿扇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只轻声道:“我们是奴婢,主子叫我们在哪便在哪了。”
梨奴低下头,神情低落。
“好了,快去梳洗吧。”阿扇催她。
“是。”
梨奴小声应了,拎着繁复的裙子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卧房。
待到外头的人都走干净了,阿扇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书桌前,展开一张纸,磨墨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
随后,她将书信折好,打开窗子,唤来了一只白鸽。
阿扇摸摸鸽子的小脑袋,将其放飞。而后,她凝望着鸟儿离去的方向许久,直到同住的舞姬前来唤她,这才匆匆离去。
回到公孙昊莫名其妙发怒赶走了屋中所有人时。
“滚,滚!”
“都滚出去!滚啊!”
公孙昊拂袖把吃食酒水扑到了地上,面色阴狠地喊叫着。下人们对于这种情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给公孙昊行了个礼,便一个个地退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孙昊又开始大笑。
“太子殿下,公孙鸣!”
“你这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枉我信你多年,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却这样对我!”
“恩将仇报,你该死!”
公孙昊的咒骂不断从房中传来,但外头的下人们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守着,不作任何反应。
只是习惯了罢了。
咒骂了一会又哭笑了一会,公孙昊似乎累了,不再出什么动静。
不知多久之后。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毯上,若不是仔细留意,根本听不出来。
原本瘫在软榻上的公孙昊却突然坐了起来,他神色清明眸光坚定,哪里还有刚刚的醉意。公孙昊拢了拢衣领,起身快步将地毯上的信给拿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拆开,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随后他嘴角扬起了一抹轻笑,把纸烧掉,回到了榻上继续假寐。
皇都。
当洛金乌将阿扇的亲笔信送到东宫时,公孙鸣正坐在殿中调试一把琵琶。
琵琶算不得是北宣的乐器,只是这东西是多年以前公孙鸣的叔父赠与他的,听说是大渊有名的工匠打造的,无论是材料还是工艺,都算得了是上上乘。
公孙鸣本想将其拿出来弹两曲,只是这玩意似乎年岁久了,有些音是飘的,所以要重新调试一番。
“殿下。”
洛金乌快步走入殿内,单膝下跪。
公孙鸣摸了摸轸子,转头瞥了他一眼道:“何事?”
“阿扇来信。”
“嗯。”
虽然是应了,公孙鸣也没有立刻接过,只是一直专注在手中这把琵琶上。好半天,他才伸出手道:“给我瞧瞧。”
“是。”
公孙鸣一手夹着琵琶,一手慢条斯理地把纸张甩开。
“禀告殿下,靖王一切如旧,时常在府中赏欢作乐,偶有疯癫之状,无他。滇中平稳,殿下请安心,如非必要请勿踏足,以免靖王发难。”
“阿扇留。”
很简单的几句话,公孙鸣却听过了几百次。
他把信放到了一边,道:“先搁着吧,一会你去处理掉——这东西究竟该怎么调试,你会吗?”
洛金乌摇头道:“属下对乐理一窍不通。”
“可惜。”
公孙鸣扒拉了两下弦,琵琶便发出了清泉一般动听的声音。
“本宫对大渊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你瞧啊,这东西是多么的精致,但却只有四根琴弦。”
“难以想象,这四根琴弦就能发出绝美的乐音。而且,听说大渊人喜欢在战场上弹奏琵琶,这样柔美的乐器,如何能在战场上出现呢?”
洛金乌道:“殿下若是想调试这把琴,属下可以去找宫人。”
“他们那些人,没轻没重的,把我的东西碰坏了,谁又能来赔一个呢?”
洛金乌眼神闪烁道:“殿下很喜欢这琴。”
“喜欢啊。”
公孙鸣难得有点笑模样,他道:“大渊的东西就是很好。等通商这件事成了,本宫定要好好地研究研究。”
“殿下何须等待,”洛金乌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等我们把大渊打下来,他们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他们如何反抗?”
公孙鸣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宫不愿做暴君。待到天下统一,本宫自会拿出海纳百川的雅量来,不能让大渊觉得,咱们北宣都是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洛金乌低头道:“殿下说的是。”
公孙鸣把琵琶交给宫女,起身道:“好了。父皇的生辰快到了,我该去想想,给父皇献上什么样的贺礼。”
洛金乌跟上了他的脚步道:“殿下,是否要将靖王殿下接回来?陛下似乎十分想念他。”
公孙鸣淡淡道:“你没瞧阿扇说的?他现在就是个疯子,本宫接近他做什么——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