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您快去看看,慧后(顺姬)娘娘晕倒了!”姜林正端坐在办公桌前批阅着面前的文件,领章上挂着一颗金星、任职大唐帝国皇家近卫师副师长的孙虎少见地奔了进来,朝着姜林慌里慌张地禀报道。
“慧后……什么情况?”姜林的脑子正在想着文件上的内容,被孙虎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弄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几息功夫后,姜林终于回过神,却也慌张起来。
“臣不知,来报信的人只是说秦王殿下今日回来了,先去见了慧后娘娘……然后就传出慧后娘娘晕倒了的事情。”孙虎赶忙朝姜林答道。
“二郎回来了……走,去看看。”就这一会功夫,姜林急得额头已经渗出了一丝冷汗来。但挂念着顺姬的身体,姜林也顾不上找个东西擦擦汗,亦顾不上收拾桌上的文件,起身朝着门外小跑而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姜林走到顺姬住着的小院外,大老远地便听到了顺姬的抽泣声。听到这抽泣声,姜林却也放下心来。老夫老妻三十一年了,自己的妻子还能抽泣地这么中气十足,说明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孙虎来报说晕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林揣着这样的疑问,踏入了小院院门。
“陛下驾到!”孙虎随着姜林进了小院,朝着院内小声通报了声,通报完便守在了门前待命。
“你走,你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见到你,你走……”不等姜林迈进正厅,得到消息的顺姬疯了似地从房中奔了出来,双拳重重地捅在姜林身上,打算将姜林推出院子。
“慧后,我听人说你晕倒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姜林努力地想抓住妻子的双手,安抚这个婆娘一番。只是这个婆娘现在就像个疯狗……手速极快。
“儿臣见过父皇……”十几秒后,一身戎装、未戴军帽的姜世民从房中走了出来,朝着正在极其狼狈地抵御妻子进攻的姜林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二郎,你回来了……快来救救父皇,你母后这是怎么了?”姜林只顾着抵御顺姬的进攻,甚至连瞟一眼自己儿子的功夫都没有。
“母后,母后,你冷静一下。母后,你冷静一下……”姜世民得了父亲的吩咐,赶忙上前抓住母亲的胳膊,将母亲紧紧地拥入怀中,双手替母亲拍打着前胸、后背,替母亲顺气。
“姜林,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姜林。你自己看看,好好一个二郎,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这个混蛋父亲……呜呜呜,我的儿呀,你让娘亲可怎么活呀!”顺姬指着姜林骂得累了,转身紧紧地拥住了姜世民,嚎啕大哭起来。
“二郎……这不是好好的么?”顺姬的一番说辞让姜林彻底懵逼了。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孩子的脸……天下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将孩子扔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自己好好看看二郎的脸……”顺姬疯了似地将姜世民拉到姜林面前,右手擎起姜世民的脸,只见一条从右额头斜到左下巴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姜世民的脸上,恐怖如斯。
“二郎,这是怎么回事?”姜林看清儿子脸上的这条伤疤,腿下一软……幸亏身后孙虎眼疾手快,否则定是要重重地跌倒在地。
“父皇,没什么事的。就是战场之上一时没留意,让羌人的骨质武器伤了一点毫毛而已。”姜世民一手搀着姜林,一手拉着顺姬,语气极其淡定地解释道。
“果然是我姜林的种……只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儿肯定是遭了不少罪!”姜林双手上前捧着儿子的脸端详了半天,两股浊泪终于涌了出来。
“父皇、母后还请宽心,咱们大唐的野战医院医疗水平很厉害的,可以说就是和阎王在抢人,而且大多时候阎王抢不过咱们的。儿臣能受如此重的伤还能活下来,首先要感谢当时身旁的那些战友,及时为儿臣止血、包扎,尽快将儿臣送到了野战医院;再就是要感谢那些军医……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父皇……我大唐的医术之所如此突飞猛进地发展,都是父皇对莫二叔和惧爷爷道出的那些要领,莫二叔和惧爷爷这些年在父皇的指导下,才得以将大唐的医术搞得如此厉害……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儿臣谢父皇的救命之恩。”姜世民说着,又很是郑重地朝姜林拱手行了一礼。
“滚,滚,滚,你们父子俩都滚……我不想看到你们。”顺姬听到儿子的一番言辞,和自己心中的埋怨之词竟然大相径庭,一时气愤,朝着二人一人捅了一拳,转身捂着脸朝正厅走去。
“母后……”姜世民伸手要去抓顺姬,却被姜林拦了下来。
“让你母后自己冷静冷静吧,你总是在她面前晃悠,她看到你的模样,还是会伤心。等时间长了,她也就慢慢地接受了。”姜林朝着顺姬居住的院中小花园指了指,示意姜世民随自己去小花园中走走。
……
“也就是说,青海湖附近的羌人现在大部分都投降了我们,只有少部分顽固分子还在负隅顽抗,对吧?”姜林负手在小花园中慢慢地踱着步子,听着自己的次子姜世民讲述着大唐西边的军情,时不时地问一些问题来。
“倒也不是投降……父皇可能不知,羌人的生活……其实和以前北方的鬼方人差不多,日子很苦的,几无差别。这些年,咱们大唐在北方草原上的政策早已经传遍天下,西边的羌人得知咱们大唐要将他们纳入大唐,很多人其实是主动依附的。而那些负隅顽抗的,基本上都是各个部族的头人,就如同以前各个方国的贵族一般,平日里靠剥削部族里的民众来满足自己奢靡、不劳而获的生活的。现在咱们大唐的政令一旦在当地推行开来,他们的利益将严重受损,自是要死命抵抗了。”姜世民想了想,朝姜林很是认真地答道。
“嗯……是这个道理。二郎,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生不生父皇的气?当年你在东部战区的时候,觉得东部战区的战事太过轻松,非要去一个苦地方,父皇当时心里憋着一股气,想给你一些教训,命防务部将你调往西部战区。父皇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受这么重的伤……要不父皇再下令将你调到他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有资格调到一个舒服点的地方的。要不,直接调回长安城,去皇家陆军学院任教官如何……”姜林扭头望着姜世民,姜世民脸上的那道疤很明显。看在做父亲的眼中,心如刀绞一般。
“父皇此言大谬!”姜世民打断了姜林的话。
“呃……”姜林的思路被儿子打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父皇当年编写的《大唐人权宣言》里曾说,天下众生人人平等。权利相等、责任相等、义务相等。大哥、儿臣、三弟、四弟,我们兄弟四人一直将父皇那份《大唐人权宣言》奉为圭臬。父皇当年因着儿臣不懂事的一个牢骚,将孩子从东部战区调往西部战区,已经是动用了特权。现在再因着儿臣受伤,就要将孩儿调往轻松、舒适的地方,那对西部战区的其他战友、对我们三十二团的战友,就更不公平了。”
“再说,儿臣在西部战区待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习性和气候,还有那些过命的战友……总之,儿臣已经打算常年扎根在西部了。”姜世民一口气将自己的心中所想朝姜林道了出来。
“可是……我总有要老去的时候,大唐的重担……”姜林终于要切入此番将四个儿子召回长安城的正题了。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的心思……先不说儿臣的志向在不在父皇的继承人这件事上面。便是儿臣脸上的这道伤疤……我大唐一个泱泱大国,无论是继承人还是将来的皇帝脸上有着这么一道疤,都不是一件美事,甚至还会成为天下笑料。再说了,儿臣早些年就对父皇和母后说过,儿臣要指挥咱们大唐的军队打到天边去……当年虽然是童言无忌,但儿臣的志向依然不变。儿臣即便无法带领大唐的军队打到天边去,但儿臣还是决定此生就在军中效命。父皇将来无论是选择儿臣的哪位兄弟为继承人,儿臣都会全心拥戴,为我兄弟镇守一方也好,为我兄弟开疆拓土也罢,儿臣无怨无悔,绝无二心。父皇,儿臣的血里有风,命中注定在这长安城里是待不住的,还请父皇明鉴。”姜世民拱着手,但腰很直、背很直……
“我儿胸襟坦荡,倒让父皇汗颜了……”姜林听着姜世民的一番豪言壮语,确实有些惭愧。
“唔……可是如此一来,母后若是想你了,该如何是好,我的儿啊。”气已经消了一大半、知道儿子难得回来一次的顺姬亲自下厨给儿子做了几个菜。做好饭菜又亲自出来唤儿子回去吃饭的母亲寻到儿子的时候,正是父子二人说得最起劲的时候。但天下哪个做母亲的听了儿子说出这样一番话还能毫无所动?即便顺姬贵为皇后,亦不例外。
“母后倒也多虑了。此次父皇召儿臣回来,从金城乘坐父皇的专机,三个多小时就抵达了长安城。在专机上的时候,机长与儿臣聊天时还说道,以后从长安城往各个行省省会城市都要通航线的。到了那时,无论儿臣在哪里,只要想母后了,很快就能回来了。母后若是想儿臣了,也能很快去儿臣的驻地的。另外,母亲可能还不知道,莫四叔那里,现在已经有了能直接通话的工具。听说从长安城到金城的线路已经调试好了,以后逐渐地会取消电报,改为直接通话。到了那时候,儿臣定是会经常回金城,和母后通话的。”姜林父子二人的谈话被顺姬如此一搅扰,却也进行不下去了。听了母亲的一番怨言,姜世民赶忙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开始宽慰起来。
“以后也不用去金城的。你们所在的青海湖那里,局势一旦稳定,就将成立青海行省。你们团驻地那里,将建西宁城。以后从长安到西宁的电话线也是要铺设的。到了那时候,给你母后打电话就更方便了。只要你出得起电话费。”姜林接过儿子的话,接着宽慰起自己的妻子来。
“你这个老东西。国事、国事、国事,整天就知道惦记你的国事。既然是你下令召儿子回来的,为何不一起将图雅和承乾一起召回来?儿子是家人,儿媳、孙子就不是家人了?想我那可爱的孙儿,小小年纪,跟着你这个疯子般的父亲,被这个疯了般的爷爷发配到那么困苦的地方……你们姜家人都是一群疯子……”顺姬狠狠地瞪了一眼姜林,拍着儿子的手朝着前厅走去。
这顿饭,一家三口吃得倒也是……极不平静。
“哎……”吃罢了饭,饭碗自是有负责皇后饮食起居的保姆去洗涮。姜世民又陪着父母亲说了一会话,姜林见儿子满脸疲惫之色涌了上来,心有不忍,命儿子早些去歇息。姜世民离开后,姜林朝孙虎交代了今夜栖在慧后住处的决定,孙虎领命前去安排今夜的护卫轮值的工作。待姜林再返回正厅的时候,顺姬又叹着气掉起眼泪来。
“今日我父子二人的谈话,你全听到了?”姜林坐了许久,终于朝妻子开口问道。
“听到了,我全听到了。我问你,当年大郎、二郎出生的时候,二人大小分不清,你提出抓阄的办法决定大小的时候,是不是动了手脚?所以世民才成了二郎?”顺姬抬头望着姜林,一副狐疑的眼神,看的姜林有些发毛。
“当时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从晋阳镇东边回来,身上受着伤,还要担心二郎他大舅、二舅的安全,听到你和贤后二人吵闹起来,我都要疯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琢磨那么多……当时想着就是将你二人赶快安抚好了,别影响了哺育两个孩儿。事实证明,你俩将我的孩儿养育得都挺好……”姜林说着,走到顺姬坐着的矮榻前,顺势挨着顺姬坐了下来。
“可是二郎……现在主动放弃了继承你的权利……不是因为他是行二的原因吗?”顺姬扭头盯着姜林,没好气地问道。
“二郎志在四方,当帝王恐怕会埋没了他的志向。这是一个男子汉心中的抱负,你……当娘亲的可能理解不了。但我这做父亲的……总得来说,世民的志向,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是为他骄傲。”姜林望着房中一角,很是坚定地说道。
“唔……”顺姬听罢,不置可否。
“再说了,世民放弃了继承的权利,还有三郎也说不定……”姜林扭头刮了一下顺姬的鼻梁,另一只手悄悄地绕到顺姬的腰间。
“你呀,就会哄我这个傻女人开心。”顺姬的手指狠狠地点着丈夫的额头,头却顺势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