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试飞员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姜林上前一手搀扶起自己的长子，给其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接着开口问道。
“父亲，二弟去岁皇家陆军学院毕业分配到了一团，听说今岁已经顺利完成了实习考核，现在已经是一名少尉排长。而且我还听说，前年正是二弟在一团见习的时候，恰逢一团在奄城演习。二弟怂恿当时他所在的那个排的排长，对着奄城开炮……后来的结果你都知道了，藉着炮轰奄城，奄城一带的方国向大唐请罪，自那以后大唐接纳了不少的诸侯国和方国。”
“孩儿整日窝在理工大学的实验室里，心念二弟在前线每日为大唐戍守边疆的辛劳，而我却不能给大唐的疆土扩增带来任何的裨益，孩儿真的是万分的惭愧。孩儿听说，这飞机一旦问世，技术一旦成熟，便会转向军用。从空中飞到敌人头上朝下扔炸弹，射击……即便不能如此，从敌人头顶上飞过，敌人的排兵布阵均能看的一清二楚，也有利于我方将领随时做出应对。总之，孩儿想象二弟那样，能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姜匡胤拱手朝姜林很是认真的说道。
“你二弟前年在奄城那里的事，只是个传闻，目前还没有做最终的定论，你切不可人云亦云相信了那传闻。不管你二弟如何，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啊。以前的大唐国立大学机械学院、现在的帝国理工大学，无论名字怎么更改，但你们这一帮人的贡献，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大唐军队的装备，从最早的铁制长矛、铁制配刀，到后来的火绳枪，再到后来的栓动步枪，直至现在的自动步枪开始成建制地列装部队。从最早的前装五零步兵炮，到后来的08型50mm迫击炮，再到现在的16型改进50mm迫击炮以及16型后装80mm榴弹炮无不是你们枪炮专业的师生以及枪械实验室的辛劳。你若只说你二弟的功劳，而否认掉你们枪械专业师生以及枪械实验室的功劳，先不说你自己，对你亮哥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父亲记得从你八九岁开始，你就喜欢整日钻在枪械实验里，给你亮哥他们打杂。那时候父亲就看出来了，你在这一道极其有天赋，所以并未阻止你的发展。不得不说，我那时候看你看的还是挺准的。这些年你已经成长成了大唐帝国枪炮领域的一个专家……当然这里面有父亲给你开的小灶，但前提是你自己很有悟性。假以时日，你将会在枪炮领域取得更大的建树。”
“你和你二弟都知道父亲的思路，自从当年的晋阳镇开始建立巡逻队，父亲的思路就很明确，就是要用领先几个时代的武器装备来抵消掉当时的唐方人员不足的劣势。再说的直白一些，父亲最见不得前线的士兵牺牲。能用武器解决的战斗，决不会用人命去填。并且很幸运，在你们一帮人的努力下，咱们大唐现在实现了这一思路。”
“你现在觉得你大后方，只是为前线的士兵提供了武器。你何尝又知道，你二弟和前线的士兵又很感激你们，感激你们将武器制造的那么精良，让他们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一点都不怵。当年在平城以北，一团一千多名兵士面对草原上十八个部族组织起来的好几万骑兵，若是没有精良的装备，那一战打都不用打的。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惭愧吗？”姜林很是语重心长地开导起自己的长子来。
“我……”姜匡胤语塞了。
“父亲知道，你只是对这新鲜事物一时好奇，你这年岁亦是最爱逞能的时候，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你的面子。但是，你忘了，父亲写的那本科技树……那里面还有许多新的东西，难不成以后每一件新东西你都要亲自上手去体验一把吗？”姜林接着朝姜匡胤说道。
“唔……”姜匡胤不置可否。
“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时父亲给你说的，革命工作……”姜林摸了摸儿子的头，回忆着年轻时候忽悠儿子的场面，感慨万千。
“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姜匡胤也想起儿时的情形，如同倒豆子般。
“没错。你看咱们大唐，现在从上到下，上到你舅父，下到一个农人；上到你唐伯（唐亚）、杨伯（杨戬），下到一个普通的列兵，每人每日都在各司其职。父亲乘坐的那趟专列，司炉、司机，列车长，再到你包叔、虎伯，还有通讯排的那一排战士，三营的战士，他们亦是各司其职，我才能从长安城来到晋阳城。他们若是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想去做、去尝试……那岂不是要乱套了？”姜林见自己的长子终于有些意动，又赶忙加了码。
“父亲说的有道理，孩儿明白了。”姜匡胤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你看，飞机推出来了，咱们过去看看。”姜林见远处的飞飞机推出了机库，忙朝自己的儿子说道。
“好。”姜匡胤朝姜林点点头，父子二人又是一前一后朝着机库方向走去。
“报告校长，‘157工程’1号样机第三次试飞试验准备完毕，请校长指示。试飞员，申大毛。”飞机在跑道的一头对准中线，地勤的几名师生开始沿着跑道两侧轰赶正在地上啄食草籽的飞鸟。申大毛见姜林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忙立正汇报道。
“注意安全、循序渐进，不要急于求成。试验可以一点一点来，若是遇到湍流，尽快返航。你身后这是……”姜林这才看到申大毛身后背着的布包。
“报告校长，这是降落伞。已经成功通过动物实验的降落伞。此次是第一次进行真人试验。若是飞机在空中出现故障，若是无法将飞机飞回，我会跳伞，顺便试试降落伞的成效。”申大毛很是严肃地朝姜林答道。
“好。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大毛你放心，无论今日的试飞结果如何，你都是大唐帝国的功臣，我大唐帝国的惯例便是不会亏待功臣家属。若是事有不妥，你只需要坚信我会让你的父亲和你的家人以你为傲的。”姜林知道试飞这事的危险性，在申大毛即将登上飞机的最后关头，姜林朝着申大毛表态道。
“谢校长。”申大毛立正朝姜林鞠了一躬，转身大踏步朝着飞机停放着的地方走去。
“打旗语，命消防、医务等相关救援人员就位。”飞机停放着的一侧，黑亮朝边上的助手下令道。
“呼啦、呼啦、呼啦……”黑亮边上的助手一手执红，一手执白两面旗子朝跑道远处晃了晃，跑道的尽头，几个人影闪了闪，最后却也不见了踪影。
“突突突突……”发动机启动了，一股浓烈的油烟窜了出来，让姜林有些痴迷。这是后世自己极其讨厌的味道，此刻却显得那么亲切。
“嗡嗡嗡嗡……”飞行员加大油门，螺旋桨的转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四冲程、三星排布的三缸发动机的声音也从断断续续变成连贯的。
终于，停在地面上的飞机尾部抬了抬，显示着螺旋桨的拉力已经可以驱动飞机。黑亮一声令下，边上的两个地勤上前撤掉了飞机轮子上的扣锁，飞机开始沿着直线朝前驶去。
渐渐地，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飞机离开了地面。渐渐地，飞机逐渐爬升。渐渐地，飞机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校长你看，飞机飞回来了。”姜林已经四十四岁，这些年用眼有些过度，眼睛开始出现了昏花的现象。刚才飞机其实在跑道上的时候，姜林就已经看不到了。现在顺着黑亮手指的方向，姜林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都没顾上问你，你们这次实验打算飞行多久？”姜林这才想起来自己自打来到此地，一直没想起来问今日试验的具体目的。
“今日飞半个小时，高度两千米左右。待落地后检查飞机和人员的情形，再决定明日的试飞计划。”黑亮想了想，朝姜林答道。
“嗯。如此，也算是一个比较科学的方法。那现在，帝国理工大学这里，教务、教学方面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反正也看不清空中的情形，姜林索性直面黑亮，开始询问起帝国理工大学的近况来。
“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黑亮微微一思索，朝姜林答道。
“什么样的困难？”姜林忙问道。
“油料不足的问题！”黑亮斩钉截铁地答道。
“油料不足……现在的油料？”姜林听着空中的轰鸣声，也开始沉思起来。
“现在的油料还是晓华他们化学学院第一次试炼石油留下来的。当时炼那批石油得到的煤油，几乎都用来充当照明用的燃料了。那些汽油和柴油一直存放在库里，这些年随着汽油、柴油内燃机陆续试制成功，相关的试验陆续展开，那批油料几乎快用完了。根据我们大致的推断，目前的库存……汽油可供这飞机再累积飞行十余小时。柴油么……需求更大，车辆专业的师生已经用柴油机造出了履带式的拖拉机样车来，样车的试验已经做了三、四轮。现在因为油料的问题，项目眼看就要停止……校长，其实我昨日请你来，最关键的就是想和你谈谈油料不足的问题的……若是后续油料不继，不说这飞机、履带式拖拉机能不能量产的问题，就是这样机、样车试验，我们也快做不下去了。要真到了那一步的话，恐怕对帝国理工大学的师生打击会很大……这飞机、这履带式拖拉机，可是倾注了大部分师生的心血啊。”黑亮再也顾不上天上还在盘旋的飞机，将自己的终极目标对姜林道了出来。
“油料……我听说在直隶以北发现了一处大的油田。目前最大的困难是那里的地势、地貌……原油无法大规模运出来啊。这处距离晋阳城最近……另外就是与晋阳城一山之隔的河北行省和山东行省，这两个行省原油储备量，那可是……不过直隶北部的原油距离地表较浅，开采难度小……晓华那里没说现在石油化工若是上马的话，可行吗？”黑亮刚才的这一番长篇大论，一部分话让姜林充满了干劲，一部分又让姜林颇有些为难。
“校长，晓华说，他们化学研究所的石油化工论证报告早就递交到了政务院，您难道没见到吗？”黑亮朝姜林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
“提交到了政务院？你父亲那里？”姜林狐疑地看了看黑亮，一时有些茫然。
“是的。按规定，我们几座院校和研究所的筹备报告，是要提交给政务院，再由政务院拟出初步意见，再提交到皇帝办公厅的。校长难道没收到？”黑亮声音更低了。
“这份报告是多久前的事了？”姜林紧蹙着眉头，一副不满的语气朝黑亮问道。
“有半个月了。”黑亮忙答道。
“好，先不要声张。等试飞完毕，我问问孙虎。”姜林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突突突突……”姜林正说着，飞机已经停在了几百米外的跑道上。
“校长，大毛老师又成功了。”黑亮望着远处在一众地勤协助下，正从飞机上爬下来的申大毛，兴奋地朝姜林答道。
“是，大毛又成功了。”姜林望着远处忙碌的人群，却不怎么兴奋。
“父亲，我去看看大毛哥！”边上一直未开口的姜匡胤朝姜林喊了句，撒腿朝着远处飞机停放的地方跑去！
“校长，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黑亮见姜林的神情，亦是有些意兴阑珊。
“不用了。你去告诉大毛，我会下诏，命防务部给大毛颁发飞行银质奖章，用来表彰他在‘157工程’中的功绩。另外给你们一众参与‘157工程’的人员会依各自的贡献论功。国务、政务繁忙，我就不在这里过多地耽搁了。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油料的事情，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你们帝国理工大学一众师生，千万不要气馁。”姜林上前拍了拍黑亮的肩膀，朝着孙虎等人等候着的地方走去。
“我等决不负校长重托。”黑亮立正，朝着姜林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