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脚步未停,语气平和却透着几分坚定:“沮渠氏不管怎么说都是殿下的正妻。河西王的事,是她无法左右的。她如今身在王府,无依无靠,处境艰难,能保留王妃的身份,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她主动免去了我们每日的晨昏定省,这何尝不是一种为了安稳而做出的妥协呢?殿下如今有大事要做,府中更需和睦安宁。我多去关心王妃,也能让殿下少些后顾之忧,这其实也是在为他分担。再说,我来是为了助殿下成就大事的,是王妃还是良娣,对我来说并无区别。你也说了,殿下对我甚是宠爱,那我又何必去争那些虚名呢?”
探望过了王妃,阿依让阿娜尔去给玉丽请裁缝,自己径直去找颜华。颜华和苍青、玄影合住了一个院子,这天苍青和玄影当值,一早就护卫着高阳王出去了,此时院里只有颜华一个人。阿依去时,颜华正在院子里对着靶子练暗器。阿依忽然技痒,随手从地上捡起一颗鹅卵石,轻一扬手,鹅卵石嗖地飞出,正中靶心。颜华一惊,回头看到阿依,十分意外,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快步上来,行礼道:“良娣!”
阿依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拦住了颜华的动作:“不必多礼。我有事想和你说,方便去你屋里吗?”
颜华知道阿依特地过来找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连忙侧身,朝自己的屋子方向轻抬手臂,在前引路。
进了屋子,阿依略略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局。屋子的空间不算小,中间一架屏风将空间隔开,屏风后面隐约可见寝室的轮廓。外面的空间虽然宽敞,但布置极为简洁,只放了一套简朴的桌凳。屋内干净整洁,显得格外清爽。虽然有一个书架,但书架上却是空空如也。阿依随便在一个凳子上坐下,示意颜华也坐。道:“我听殿下说,前两天又遇到了刺客,多亏你出手利落,很快就制服了刺客。”
颜华答道:“回来之前我只知道高阳王殿下处境危险,没有想到被刺杀的频率这么高。现在的皇上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不过目前看来,他还没有找到一个绝顶高手,每次也只是想靠突袭和人数碰碰运气。现在我和苍青、玄影三个人轮值,再加上其他低阶暗卫,他想得手也没那么容易。”
阿依点头:“这些殿下也都跟我说了。之前虽然暗卫人数不少,但只有苍青和玄影两个高手,布防总不够细密。现在有你加入,防卫就牢固了很多。有你在,我和殿下都能安心不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颜华肃然道:“良娣别这么说,我不敢当这一个辛苦。我只是庆幸自己来了,能为殿下出一份力。如果真能助殿下成就大业,为成周公府平反,也不辜负公爷和夫人养我一场,不辜负致宁哥和致远对我的兄弟情谊。”
阿依的眸中隐隐透出些哀戚之色,然而她很快调整了情绪,轻咳了一声,道:“我找到玉丽了。”
“玉丽?”颜华微微一愣,眼神瞬间凝固,仿佛被这个名字定住了。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眼中的光芒迅速亮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她在哪里?她还好吗?”
阿依言简意赅:“去年她在奴人市被人买走,南下途中遭遇山匪,被广阳王妃所救,进了广阳王府侍奉,但后来因为一些事离开了广阳王府,现在就住在我的院子里。”
颜华的目光微微闪烁,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能去见她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阿依微微侧头,目光平静而深邃地看着颜华,语气沉稳而冷静:“她现在就住在王府里,要想见面总有机会。但我今天来,是有几件事想要叮嘱你。”她微微停顿,眼神中透着一丝严肃。
颜华微微躬身,恭敬地回应:“良娣请讲。”
“国公府出事以后,她漂泊在外受了很多委屈,她如果不说,你就不要问。尤其为什么离开广阳王府,不要打听。”她微微顿了顿,声音虽然依然温和,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颜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低声应道:“是。”
“广阳王府不知道她在我们府里,要小心不要走漏消息。”
“是。”
“她现在改名叫奎丽,不要叫错了。”
“奎丽?”颜华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微微低头,轻声道:“明白了。”既然自己和阿依也都改了身份姓名,那玉丽改名自然算不上什么稀奇。
“我知道你曾经喜欢奎丽,当初在国公府,为了她,连皇宫里的差事都有些荒废。但现在和当年不同,奎丽可以任性,你却不能跟着她任性。当年有致远替你去执勤,但现在,王爷的命在你手上,你不可以有半点分心疏忽。”阿依的目光凝视着颜华,语气中有些前所未有的严肃。
颜华低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愧疚和自责:“是,我明白。不会再犯当年的错。”
阿依轻轻拍了拍颜华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歉意:“我知道你对奎丽的感情,如今却要你暂时收敛这份情意,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等到将来王爷的大业得成,国公府的冤屈洗清,若你们彼此仍有情意,我会尽力成全你们。”
颜华苦笑道:“当初的确是我不懂事。良娣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颜华了。良娣不过在国公府住了一年多,尚且能够为了给国公府平反牺牲至此。我是公爷和夫人养大的,和致宁致远是手足兄弟,我这条命都是国公府的,更何况区区一个情字?今时今日,我知道孰轻孰重。”
阿依踏入望舒苑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皱了皱眉。院子里一片狼藉,各色布料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像被风吹散的落叶一般。玉丽站在院中央,小脸涨得通红,眼神倔强地盯着那些被丢弃的布料。阿娜尔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慰着:“奎丽小姐,别生气了,那些送走的布料都是按照礼制咱们不能用的。其实您仔细看看,剩下的这些也都是很好的料子,做成衣服一样高贵又好看。”然而玉丽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