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阿寒吗?”周启峰将烧尽的纸灰,扔在地上后,问。
“想啊!”周冥和刘津几乎异口同声。
“想不想去找她?”
“大姐不是去京城了吗?”刘津有些疑惑。
“我们为什么要去找她?”周冥看着周启峰,神情严肃。
“或许,阿寒需要你们。”周启峰微笑道。
“我姐姐说,大姐一定会没事,很快回来的,让我们不用担心。”
周启峰知道刘津的姐姐刘芳儿,他看不见,却知道刘芳儿一直在。开始他有点不适应,现在倒也习惯了。
“难道你们不想去京城吗?”
“京城!”刘津眼睛一亮。他早听人说过,京城是这世上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我们不去京城!”周冥很果断地回答。
周启峰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周冥会如此果断。
“阿冥为什么不想去京城?”周启峰仍然很温和地笑着问。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周冥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宣布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大声说,“大姐离开江州之前,曾叮嘱过我,阿伯口是心非,根本不想让大姐相救。所以,大姐说,她走之后,不论阿伯用什么办法,让我们离开王府或江州,都不能同意。因为这一切都要用阿伯的命去换。我们离开王府,厉王是不会放过阿伯的。”
周启峰脸上的笑容定住,怔怔无神。
周冥继续道:“若是我和刘津逃离虎口,需要用阿伯的命去换,那我宁可不离开这里,和阿伯同生死。要走,刘津一个人走。”
“我也不走!”刘津也站了起来,十分坚定地道。
“好!”周冥朝刘津一点头,道,“就这么定了。阿伯,你若一定要送我们离开,除非杀了我们!刘津,我们睡觉去!”
周冥不等周启峰说话,拉着刘津回了他们的屋子。
周冥两个孩子离开,周启峰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烛光,苦笑一声,“阿寒,你真是太聪明了,连我的想法都提前料到了。”
周启峰说完这话,脑中闪过一个词,“过慧易夭。”
周启峰顿觉心中烦躁,站起来,想去院中走走。他刚到门前,屋门突然打开,同匆忙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周先生,对不起!”莺奴满面通红,低头道歉。
“我没事,有没有撞疼你?”周启峰温和地问。
莺奴连连摆手,“我没事!没事!”
“这么晚,你还不睡?”周启峰看到莺奴那慌乱羞涩的样子,忧愁的脸上,现出笑意。
“周先生,王爷来了,已经进院了。”
周启峰听说是厉王来了,刚现的笑意,又瞬间沉了下去。
周启峰迈出门去,果然看到院子中有两个人的身影,一个就是厉王,另一个他虽不认识,但也知道,绝不是厉王的贴身护卫或勾陈卫。
“王爷,外面风寒露重,请进屋说话。”
周启峰没有下去迎接,而是站在屋前的台阶,大声说话。
如果是旁人如此,厉王定会让人把他送到勾陈卫的监牢里。那个人就算不死,也得被活刮下一层皮肉。
但是周启峰,厉王拿他没办法。周启峰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厉王从周启峰身前走过,进了屋子。
当离鹤走过时,周启峰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男子真是少有,面色如玉,俊美无匹,又带着一种凡人看不透的神秘深沉。
周寒女扮男装之时,也很俊美,但却多了几分娇柔。不及眼前这个男子有一种英伟的气质。看此人身上的衣饰,不是王府中人,也不是官员。
只是,周启峰很不喜欢离鹤这双眼透出的目光,给他一种邪气森然的感觉。
李清寒也来到周启峰面前。离开襄州之后,她这是第一次见周启峰。周启峰卸去了伪装,身形挺拔,面容比以前年轻硬朗,却像有了更多的心事。
“王爷请坐,莺奴去沏茶!”
“不必了,我坐坐便走,莺奴,你退下!”
厉王看着莺奴。莺奴并没犹豫,弯腰一礼,低头退下。
厉王看莺奴还听话,心里舒服了一些。
“这位是离鹤法师。”厉王介绍身旁人。
周启峰在王府中,听说过离鹤这个人。他抱拳见礼。
离鹤还礼,笑道:“我常听厉王提起周统领。我心下一直神往,今日终于见到鼎鼎大名的‘神刀’统领了。”
“法师客气,我十八前已经叛离王府,不再是王府的护卫统领,法师直呼我名字即可。”
厉王见离鹤没在周启峰这儿,得着什么便宜,便道:“法师,你也坐下。今天我们只是闲聊,不必拘礼。”
离鹤欠了欠身,便坐在厉王身旁。周启峰坐在了厉王对面。
厉王低头看到桌上的书本,还有周冥和刘津抄写的《春秋》篇章。
“我记得先皇最喜欢与大臣讨论《春秋》,你在先皇身边那么多年,想必也学了不少。”
周启峰抬眼,凌厉的目光看着厉王。他注意到,厉王用的称呼是先皇,而不是父皇。
“何止是《春秋》,先皇学识渊博。政事之余,阅读了许多典籍,还与众位大臣讨论研习。杜太师便是因为常常有精妙言论,被先皇所看重。在驾崩前的几日,先皇还在病床上看书。我有幸在先皇身旁伺候,只是耳闻之下,便受益匪浅。”
厉王神情阴沉。周启峰一口一个先皇,而这里却没他什么事。
“周启峰,你不愧是先皇的亲信,果然很了解先皇。”厉王阴沉的脸上,陡然转笑。
“先皇乃圣人,岂是我这等庸俗之人所能了解的,我不过是如实叙述我所见所闻而已。”
“圣人?”厉王冷冷一笑,问:“圣人会犯错吗?”
“圣人会犯错。”周启峰毫不迟疑回答,“圣人,海纳百川,上善若水。心在天下,在百姓,唯不在己身。圣人不利己,所以圣人的错,常在身边事,身边人之上。先皇无愧于江山百姓。”
厉王气得咬牙,险些拍案而起。他刚才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先皇再怎么好,却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将皇位传给同父异母的弟弟,便是大错。
而周启峰则告诉厉王,先皇的决定,对厉王或许是错,但对天下和百姓,却是十分圣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