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董锐就明白了:
“迷烟?这么简单粗暴么?”
“如果顾娘子夫妇不是开窗睡觉,你有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药烟的香气应该不会很快散尽。”
如果还有药烟气味残留,说明怪物已经来过。
“特殊的气味?”董锐深嗅一下,紧接着就骂骂咧咧,“卧草!真该让你亲自来闻。这夫妇俩关着门窗睡觉,平时大概也不咋洗澡,那被褥上的油垢味儿能把人薰死!”
凭啥脏活儿累活儿都让他干,凭啥?
“药味儿呢?”
“没有。”董锐捂着鼻子,“这屋里但凡有一丝儿药味,都不可能瞒过我的鼻子。”
他是什么人,伺弄药物的祖宗!
“那你等着吧,怪物说不定一会儿就来。”贺灵川笑道,“看你运气了。”
怪物可能今晚来,可能明晚来,可能一直不来。但三人眼下并没有找到更好的目标,只能碰一碰运气了。
董锐耸了耸肩,放出两只妖傀,令它们潜到床榻附近。
然后,就是安静的等待。
那厢凌金宝的活儿就轻松多了,他在街上找到一家最大的药铺潜入,也没惊动守夜的伙计,就去药房翻找起来。
不过他才刚进药铺,就听到外头街道传来一点动静。
凌金宝趴在格窗后头往外瞅,这药店门后就有一株红线樨,枝繁叶茂,街上的人就是往窗里看,被枝叶一挡,也很难看出什么来。
他就瞧见,有四人急匆匆从药铺门口过去,并一直前后张望。
其中一个他也认得,就是先前经过面馆的修行者。
同伴问他:“还有多远?”
这个修行者答道:“前面那个岔道口就是。我下午打听到,郝老六最后在那里出现过,有人见过他。”
凌金宝隐在暗处,没有吭声。
等他们走出很远,他才对贺灵川道:“下午遇见的修行者刚从药店门口过去,好像在找人。”
“离他们远点。他们头上有天线,又在这个时辰到处乱跑,多半会被天神盯梢。”
“知道。”凌金宝悄然进了药房。
既然桃花印在白松城是常见病,它的药方和药材就应该摆在药师抓药很顺手的位置。
凌金宝找了一小会儿,方子没找到,倒是在柜子边上看到七八个药包,上面写着人名和地址,显然这里的药铺不太注视保护客人的隐私。
药包上还有三个字:
桃花印。
这应该就是客人预定的药物,看来本地药铺还提供代煎、代送服务,非常便利。
“啊哈,我又拿到好几个桃花病人的地址。”
凌金宝打开几个药包看了看,药材的种类和数量不太一样。
修行者基本都会研究药理,他看两眼、嗅几下,就道:
“这里面大概分作三副方子,主要作用都是补气血,但有一副侧重化瘀生新,一副侧重滋阴护宫,一副主治畏寒怕冷。药材都很常见。”
然后,他就报了七八味药材出来。
董锐也听到了,下意识挠了挠头:
“咦?治疗桃花印怎么会用这种补药?如果这种病是地气阴湿所致,用药就该主攻升阳祛邪。何况这几副药方听起来实在像是……”
连贺灵川都追问了:“像是什么?”
“两副像安胎药,一副像小产过后的调理药。”
凌金宝忍不住笑了起来:“董先生涉猎甚广啊!”
“我也调配过相近的方子。”董锐没好气道,“妖傀实验偶尔用到。”
“总而言之,这几副药和驱邪没什么关系,要说提气血嘛倒还有点用处。男子不染桃花印,或许是因为本身阳气很重。”董锐搓了搓手,“但桃花印的表象是风热症,那就该偏向疏风清热的方剂,这不是常识么?满城的大夫,为什么不用?”
一个大夫没常识,全白松城的大夫都没有么?
这里面就透着不对劲。
“这白松城的蹊跷,好像越挖越多。”
凌金宝干脆道:“我去抓个大夫,问上一问。放心,我也有些手段,能让他不记得自己今晚说了啥。”
一刻多钟过去了。
听着底下鼾声如雷,董锐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奶奶滴,我想出去透个气!”
这屋子里的空气,糟透了。
看来,他们今晚运气不好。
凌金宝倒是能交差:“我在附近找了个年纪最大的大夫,姓俞。他跟我说,桃花印的药方子是白松城官方发下来的,不允许修改。这个病,女子通常在染上几天后就亏虚了,他儿媳也得过。方子上都是常规药材,又确实有温补气血的功效,这时候就对路了。”
贺灵川忽然道:“你再问他,关于桃花印,坊间都有什么流言,他怎么看?”
白松城扩建了十年,桃花印也存在了十年。依照他对人性的了解,一定会有很多城民质疑桃花印的起源、质疑药方子的效力。
“好。”
凌金宝就去问了。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俞大夫半睡半醒,眼皮耷拉着,凌金宝有问,他张口就答。
城里当然质疑不断,因为有人去问十年前的原居民,人家说,那时的白松镇根本没出现这种怪病。白松城建起来了,病也来了,说明这病就和白松城密不可分嘛。
这也是有些居民又搬离白松城的原因。
还有人质疑,白松城妇人的不孕症与桃花印,或者与治疗桃花印的药方有关,是照方抓药的后果。但这种质疑声较小,因为药材都看得见,大家掰扯过它们的用途,都跟滑胎无关。
第三个谣言,是城民的饮用水有毒,诱发了桃花印,毕竟主水源地就是边上的大湖。
但这是很容易验证的一件事,三人来时也看过那个大湖,面积真是不小。水域越开阔,下毒的难度越大,并且湖底是流动的,有上游有下游,并非死水。
官方也当众做过试验,确定水质无毒。并且不少人从城中的水井打水,依旧也会染病。
但这种说法至今在城内流行。
贺灵川再问:“这位俞大夫诊疗多年,自己又有什么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