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不知何处延伸出来的小径上,周遭的喧嚣不知不觉间已褪去,只剩下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
空稍稍侧过头,看向身边步履轻快的胡桃,她那标志性的梅花瞳在暖橙色的光线下闪烁着狡黠而灵动的光芒。
“说起来,胡桃,”空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听派蒙说,我昏迷那几天,你特地来看过我?”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她还把……你带来的那些甜点,赞不绝口地形容了一遍。”
“嘿嘿,那是自然!”胡桃得意地一挺胸,双手叉腰,经典的“本堂主”架势又摆了出来。
“本堂主亲自出马,为你网罗的璃月名点,口味还能差了?能让你尝到点甜头,也算没白费我这番心意嘛。”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小段路,胡桃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一蹦一跳的,像是要把石子路踩出节拍来。
然而,那轻快的调子却忽然停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难得地没有了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梅花瞳静静地凝视着空,背后不知何处散射的光芒也无法完全驱散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严肃的微光。
“不过,空。”
她突然改用了略显郑重的语气,让空也下意识地站定,认真地回望她。
“甜点是小事,”胡桃的语气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另一笔账,我可还一分没算呢。关于你……那时候突然冲出来,替我挡下那几乎要命的八门七门大阵代价的事。”
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胡桃虽然总把‘生意’挂在嘴边,但人情债和真金白银的账,我还是分得很清的。你那次,可是实实在在地,把我从鬼门关前给拽了回来。”
说到最后,她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我想向你这声‘谢谢’,可比点心的分量,重太多了。”
经过几日的沉静,那日翻涌的情绪终究还是被胡桃妥善地“往生”了。
她终究是看惯了生死的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最明白执念与放下的边界在何处。
看到空与优菈相拥而眠的那一幕,所带来的刺痛与失落是真实的,就像被最刁钻的客人挑剔业务,让人沮丧又无力。
但胡桃也想通了。她坐在往生堂的门前的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忽然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有些可笑。
她是谁?她是胡桃,是那个能把悲伤的送别仪式办得让现世的恢复心情、送别死亡的同时乐观地面对当前的堂主。
那些阴郁和悲观,就像无妄坡的浓雾,只会让人迷失方向,看不清彼此。
倘若她因此就收敛起所有的玩笑与跳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愁眉不展的姑娘,那她和旅行者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恐怕只会比璃月港到枫丹廷还要遥远。
那不是“争取”,而是“推开”。
她不要那样。
所以,她做出了决定。
让一切回归“自然”——那个属于胡桃的、独一无二的“自然”。
依旧是那个会拉着他满街乱逛、分享怪味点心、时不时开些生死玩笑的堂主。
只是,在那份看似一如往常的活泼之下,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沉淀。
就像雨后的青石板路,看起来还是那条路,却被冲刷得更干净,也更清晰地映出了天光。
她要让他看到的,永远是那个最有趣、最自在的胡桃。
至于那份悄悄萌芽又被妥善收藏好的心意,就当是……给未来的一笔长期投资吧。
毕竟,本堂主的生意,向来是做得长远的。
与胡桃的谈话告一段落,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远方。
就在那片开阔的空地上,芙宁娜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她早已不是安然静坐的姿态,而是从那块石头上站了起来,正有些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她的步伐很小,却很急促,像一只被无形笼子困住的鸟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眉头微蹙,似乎正被某个棘手的问题深深困扰着。
“看她的样子……”空收回目光,“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过去吧。别让她一个人待着觉得无聊,待会儿又要闹着回去了。”
“好呀。”胡桃爽快地应了一声,那双灵动的梅花瞳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朝着芙宁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是一贯的轻快与调侃:“我们的大明星看来是离了舞台就浑身不自在呢。走吧,去给她捧捧场!”
话音未落,她便率先迈开步子。
空无奈地笑了笑,跟上了她的步伐,两人并肩朝着那位正陷入自我纠结的芙宁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