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先头骑兵传来消息,抚顺守军已经闭门不出,突围出去的女真人守军也没有接纳,被赵率教的骑兵给追上去砍了脑袋。
主力在清扫完伏击场后出发前往抚顺,看着鲜血和马匹和人体碎末布满的山谷,赵率教此时才明白登莱军那句给自己提供的甲胄是精挑细选过的不是给你吹捧。那些破损的甲胄很有可能就直接被炸药给炸碎了。而那些完整的甲胄可是从生俘女真人的身上扒下来的,可见登莱军对女真人的威慑力。
下午吴启荣赵率教带着先头部队到达抚顺城下,还是老规矩,登莱军对城头发射劝降文书,迫击炮发射的传单在城头上飘散。赵率教还看了看传单的内容,总体来看登莱军的宣传单还是很细致的,不仅用满语,汉语双重语言,甚至对于一些不认识字的士兵还画了简画,从时间上来看这场伏击战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当然也并不能绝对肯定,毕竟登莱军经常会对女真人进行劝降手中应该有准备好的一些图画作为备选方案。
而先头队伍不仅带了劝降文书,几辆盾车上插着昨天出城的女真人的旗帜,几个主官的铠甲是单独用盾车架着。登莱军倒是和女真人不同,女真人喜欢将俘虏的明军将领押送到城墙下斩头示众。登莱军喜欢给你把旗帜和主将盔甲展览出来。而且后期你想要回尸体,登莱军也给你,不过你的舍得花钱。
这里有个比较有意思的数据,从登莱军与女真人交战开始,登莱军手中只有完整的女真尸体1597具,头颅有3328颗,赎回的有4215人,不过要是真细算的话女真人其实伤亡是比较大的,有的是侦察战和游击战没办法带回尸体或者首级,军功部门在统计数量基本上差不了,在登莱军这里倒是不可能不存在谎报军功的事情。你要升迁肯定的有军功,可是你要为了加快升迁谎报军功,那我军功部门给你记上,下次你的任务可就要提一个档次了。
言归正传,登莱军这次尸体没到旗帜甲胄带了个全乎。此时抚顺城守军借着余晖看的还算清楚,对城内守军的军心打击确实不小。不过估计在明天早上尸体出现在城墙下时,守城士兵的军心估计就会全部丢掉了。
“太可惜了,没有看到最后伏击战的结束。”赵率教看着拒不投降的女真人,借助着城墙上仅剩的几门60炮和佛郎机火炮,有气无力的反击。
“砰,砰,砰!”迫击炮弹的射击声是那么的特殊,以至于赵率教好奇的朝着那边看去。老将军虽然年龄大了,不过眼神还是可以的,他模糊着看着一枚小黑点从空中抛射出去,飞向抚顺城头,紧接着抚顺城头上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登莱军的炮击直接让城头上那些还尚有勇气的炮兵哑了,随后校准炮击结束,第二轮的炮击准确度高了很多,直接导致几门火炮的弹药箱发生了殉爆,弗朗基火炮的炮身与炮架夹杂在城墙上的砖石碎屑,一块起飞后重重的摔下了城墙。
“手下将领在查看登莱军提供的装备时,重点提到过这种不需要长炮身的轻型火炮。昨天晚上天黑也没有看到这型火炮的威力,从现在来看,这火炮确实威力十足。”赵率教满意的点头夸奖道。“只是登莱军确实与我大明军队不同,登莱军中各级军官没有明确的标志,以至于昨天我的部下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事情怪不得赵老将军的部下,登莱军中官兵一体,将军在这几天也看到了我们的军官和士兵是一同排队打饭。吃的都是同样的菜式,咱们也一样。至于军服咱们合作的比较少,其实是有明确标志的。登来军的军装,肩部和领口会有明确的军阶章。我们讲官兵一体不仅是为了让士兵与军官没有隔阂。更主要的是女真人的弓箭确实很厉害,如果我们的军官都那么特殊,那么女真人第一时间打击的就是我们的军官。穿的那么显眼,那不是明摆着站出来让阎王爷点名吗?”吴启荣乐呵呵的说道。
看了看太阳已经西斜,最后一点余晖马上就要落下,营长走过来说到:“留给女真人的时间还有半刻钟。”吴启荣拿出自己的怀表表看了看时间。
赵率教也摸向自己的腰间,此时他才想起自己从广宁出发的这段路上就已经把表摔坏了,不过与其说是摔坏,更准确的说自己的怀表掉了之后被紧随自己的亲兵们马蹄踩坏了。此时发现自己的表确实拿出来也看不了时间,他尴尬的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吴启荣很明显注意到了赵率教的尴尬,他从身上摘下挂钩将怀表递给赵率教。“小吴将军这太贵重了,使不得。”这倒不仅仅是因为赵率教客气,这个怀表的价格确实不便宜,他自己也只买了三块儿就花了5000多两银子。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玩意儿带到欧洲一个怎么也得两银子。但是他的出厂价也不过200两。登莱军采购也就是100两左右,对于辽东军来说这是奢侈品,但是对于登莱军来说这玩意儿基本要配属到连队一级,算是比较贵的一款基础军用装备,而且赵率教买的也并不是军用品,军用品这玩意你马踩上去玻璃会碎,但是指针只要不断,这玩意儿还能继续转。
“赵老将军,宝刀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你是一军主帅应该很清楚,一条命令下发早一刻钟晚一刻钟,对战局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吴启荣一把拉过赵率教的手,将怀表拍在他的手里。赵率教心中一阵感动,另一双大手又盖了上去。两双手紧紧上下的摆动了一下。
晚上九点,登莱军后续部队已经到达,此时如果按照投降信上的要求,女真人已经度过了三个小时,抚顺守军可能觉得登莱军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对于第二封塞在女真一个牛录尸体内的劝降信依旧无动于衷。
晚上十点,吴启荣听从参谋部的汇报,赵率教听的有些晕乎乎,毕竟很多词语都是他没听过的。但是吴启荣却很清楚,部队已经部署到位,他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参谋说道:“看来抚顺城的守军不想投降,那我看伏击场的尸体也就没有太大的必要了,他不想体面,那么咱们只能用火药和大炮让他们体面。”参谋点点头敬了个军礼后转身离开。
“赵老将军,要不要去看一下攻城战?”吴启荣邀请到。
“我岁数大了也看不清楚,登来军的火器犀利我相信这是一场不会很困难的战斗。”赵率教摇摇头说道。
“那赵世伯你就早早歇息。”吴启荣起身就要离开。
此时坐在行军椅上的赵率教却摆了摆手让吴启荣停下来,他起身将吴启荣拉到自己行军椅的旁边,将他摁在椅子上,随后转身从帐篷内的火架上取下正冒着热气的水壶,老将军很是认真的给吴启荣倒了一杯热水,而吴启荣非常惶恐的便要起身双手来接。老将军摇了摇头用自己的胳膊肘压吴启荣让他继续坐下,见赵率教如此郑重吴启荣双手捧着水杯过正了身体,等着赵率教开口。
赵率教也没有让吴启荣久等的意思:他捧着给自己倒买热水的水杯。沉重的靠在靠背上眼睛没有看吴启荣,只是呆呆的看着军帐顶。
“小吴将军,我确实年长你父亲几岁,你即以世伯称我,老夫便也不作虚礼称你一声世侄,我自万历四十六年便从榆林卫调任辽东在李将军麾下效力,萨尔浒之战我率军侥幸得以脱困。事后得知战报登来军在刘挺将军死战后不退,反而重创奴酋,心中满是愧疚。此后我在辽东一边整军一边探听登莱,只是遗憾从未亲自去过。孙阁老经略辽东时,与登莱巡抚陶大人达成军事协同,大力采购登莱军备火炮。邀请登莱炮军教官协助培训辽东炮兵,我也算讨了一个便宜,在宁远之战与宁锦之战得了个总兵官职。
登莱军凭借火器犀利,推陈出新确实对鞑子有绝对的优势,你们装备新型火器,改革军队。确实理所应当,不过改变称呼,实行新的兵法,不仅内阁,甚至孙阁老袁督师都是有些微词。世侄我不知道是否听到朝廷对你登莱军与登莱的议论,但传到我耳中的是登莱已有藩镇之势。
这几天我随登来军作战,感触颇多,与其说你们新军,不如说你们已经完全脱离大明军制。世侄,老夫真的想问你一句,你心中所想到底如何。”赵率教扭过头来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吴启荣。
吴启荣看着赵率教那饱经沧桑的面庞,眼睛却是那样深邃而坚定。吴启荣没有躲闪反而笑了起来。他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随后又重新与赵率教对视,反而没有了刚才那种正襟危坐的感觉。
“赵世伯,你所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没听过,但是您也应该知道,自女真人起兵以来,大明百姓赋税增加了多少?自萨尔浒之战结束之后,时任登来巡抚的陶大人,就已经开始给辽东地区的明军提供装备,朝廷内阁一直在要求我们提供赋税,但是我不清楚您是否计算过。但是登来这里确实有明确的清单统计,我们东来地区提供的装备,如果按照粮草来算的话,远远超过了我们登来青山府本应该缴纳的赋税。
依我看内阁大员并非是要求赋税,而是登莱可以直接通过海运将装备运到辽东地区。相比于绵延千里的漕运,内阁大员或者说各个大员的人,没办法从这些物资当中捞到应该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们登莱军在宽甸地区的兵马被要求撤到朝鲜,如果是从军事上来看,内阁大员们的话是:辽东局势糜烂女真人兵锋正盛朝鲜恐有反复之意,我军退守朝鲜可稳定朝鲜。可是您应该也知道,我们退守朝鲜之后,关宁锦防线快速成型,大量装备进入关宁锦防线。
说到底还是资源所有权的问题,内阁说我们有藩镇之势,可是古往今来哪有我们登莱这样的藩镇,提供军事装备到现在粮草供应甚至主动出击策应关宁锦防线,我们做的这些何时对朝廷要求过什么?”吴启荣越说嘴唇反而不由得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