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龙慕眉梢微挑,眸光澄澈如秋水,却带着几分戏谑。
他抬眼看向顾渊,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可那双眼瞳深处,却似藏着千层浪、万重云,深不可测。
“前辈,”
他轻笑一声,唇角微扬,“现在这世道,话都不让说了?既然如此——这阵,晚辈不破了。”
龙慕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谁爱破谁破!”
话音未落,他人已缓缓转身,衣袍随风轻扬,宛如一只即将振翅而去的青鸾。
脚步尚未真正迈出,天地间却仿佛凝滞了一瞬,连空气都为之屏息。
就在此时——
“小子,你过了!”
顾渊怒呵如惊雷炸响,撕裂寂静:“吾现在怀疑,你是都懂阵道!”
那声音浑厚苍老,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自九天滚滚而落,震得众人耳膜嗡鸣。
这位顾家太上长老此刻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仿佛被一柄无形之剑当众削去了颜面。
龙慕脚步一顿,右足轻轻点地,旋身回望,双手负于背后,神情淡漠,嘴角仍挂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方才出言羞辱的并非是他。
“前辈,”
他语气平静,字字如针,“阵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顿了顿,目光直视顾渊,一字一句道:“晚辈不但懂,还——非常精通。”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渊心头。
“好!好小子!”
顾渊气得嘴角抽搐,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蛟龙盘踞欲破皮而出。
他死死盯着龙慕,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既然如此,吾今日就好好‘讨教’一番!”
说罢,猛然抬头,目光如电扫向四周。
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修士们顿时心头一凛,纷纷挺直脊背。
顾渊拱手一圈,朗声道:“诸位!今日,吾顾渊愿与这位小友切磋阵道玄机,还请诸位做个见证!输赢不论,只为求一个‘道’字!”
人群骚动,议论四起。
“顾家太上长老亲自下场?百年难得一见!”
“那少年是谁?竟敢如此狂妄?”
“嘘——别小看此人,能站在这里的,岂会是泛泛之辈?”
就在众人窃语之际,顾渊再度将目光锁定龙慕,冷声道:“小子,吾若败,任务奖励可以先给你;若你败——留下你的命!可敢应战?”
龙慕眼皮都没眨一下,爽快点头:“好,没问题!”
干脆利落,毫无迟疑。
反倒让顾渊心头一沉。
但他随即冷笑,心中暗道:区区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顾渊面前放肆?今日我不仅要赢,还要让你跪下认错,让整个南荒都知道,得罪顾家的代价!
热血涌上头顶,顾渊只觉胸中豪情万丈,仿佛重回年轻时纵横天下、踏阵破局的巅峰岁月。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奔涌如江河,周身隐隐浮现出一道古老阵纹虚影,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催动了“问阵诀”!
“阵道是什么?”
他沉声发问,声音如钟鸣古寺,震荡人心。
龙慕却不慌不忙,依旧负手而立,仿佛站在山巅俯瞰众生。
他淡淡开口,语调悠远,如同吟诵一部失传已久的天书:“所谓阵道,乃是以‘能量操控’为基,‘空间规则’为骨,‘天地元素’为血肉。布阵眼如点星辰,刻阵纹似画山河,引灵力若通百川。可借器物为媒,灵石为引,法宝为枢;亦可观山川走势,纳星辰光辉,摄五行流转,甚至融神魂意志于一体……一念成阵,万法归宗。”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如炬射向顾渊:“前辈,这些……可听得懂吗?”
“吾懂……!”顾渊咬牙吐出两个字,尾音沉重得像是背着一座大山。
龙慕轻轻颔首,似满意,又似讥讽。
紧接着,他仰头望天,口中徐徐吟诵,声如清泉击石,又似松涛阵阵:“乾天开道金为锋,坤地生门载万功。
坎水休藏隐玄窍,离火景明映虚空。
震雷伤煞破坚甲,兑泽惊涛扰神宫。
艮山杜塞无生路,巽风斡旋运八冲。
阴阳相济转九宫,五行生克定吉凶。
识得八门真要诀,破阵踏虚任西东!”
每念一句,空中便浮现一道微光,勾勒出八卦方位,隐约形成一座旋转的九宫阵图虚影。
虽未成形,却已令在场不少阵法师心头剧震。
“这些呢?”
龙慕目光炯炯,“是否可懂?”
顾渊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
他身为顾家太上长老,自然知晓一些基础口诀,但这等高深奥义,竟从未听闻!更可怕的是,那阵图虚影的气息极为纯正,绝非胡编乱造所能伪造。
他沉默良久,终是艰难摇头:“吾……不太懂!”
龙慕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仿佛面对一个顽童:“前辈,这也不懂?那前辈你……?”
龙慕言吧,不等顾渊回应,他又继续吟道,声音更加低沉,仿佛唤醒沉睡千年的地脉龙魂:“昆仑为祖脉连天,支分八脉走蜿蜒。
乾龙高耸坤龙厚,震龙雄健巽龙旋。
坎龙潜渊藏灵气,离龙曜日吐霞烟。
艮龙镇岳凝祥瑞,兑龙环泽聚真元。
脉起星峰如笔立,气行九曲似珠连。
阴阳交汇融清浊,山水相缠结洞天。
识得峦头分贵贱,辨明理气定方圆。
寻龙若遇三吉位,踏破玄关得真仙。”
随着吟诵,整片大地似乎都在共鸣,远处山脉轮廓竟隐隐与诗句呼应,仿佛群山化作了游龙,腾跃于天地之间。
这一刻,不只是顾渊,就连周围诸多强者也都面色大变。
有人颤声道:“这是……好像藏龙残篇?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上古典籍!”
“不可能!这少年怎么可能掌握这种秘传?”
顾渊整个人僵立当场,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竟如霜打的枯叶般颓然垂首。
他嘴唇微动,终究只挤出三个字:
“吾……不懂。”
龙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老家伙,别说你不懂了,说实话……我自己背的时候都快忘了下一句是啥。
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破绽,反而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神情,重重一叹:“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前辈啊,您到底懂什么?”
他摊开双手,环视四周,语气陡然变得讽刺:“既然如此,还谈什么‘讨教’?这不是对牛弹琴,又是什么?”
“我……我……你……!”
顾渊浑身颤抖,气血逆行,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他堂堂顾家太上长老,活了三百余年,何时受过这般羞辱?此刻只觉颜面尽失,恨不得当场遁入地底。
他低下了那颗曾高傲无比的头颅,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龙慕见状,知火候已到,便轻咳两声,故作温和道:“前辈,既然您承认不懂……那是不是意味着——您输了?”
他嘴角微扬,眼中星光闪烁,像是猎人终于收网。
“所以……?”
他笑着问道,“晚辈是破阵,还是离开?还请前辈……给一句话吧。”
风拂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
无人言语。
唯有那九龙山的大阵,在夕阳余晖中静静矗立,仿佛也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给他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如墨滴入静水,荡开层层涟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青年缓缓合拢手中玉骨纸扇,动作潇洒如风拂柳枝。
他一袭赤红长袍猎猎舞动,衣角似火,在这阴云低垂的秘境外围凭空添了几分炽烈之意。
阳光斜照在他眉心一点朱砂印记上,宛如沉睡的凤凰即将苏醒。
他正是丹楼圣子,姜昭。
刹那间,四野寂静。
诸家修士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他们心知肚明,眼前这座古老法阵所守护的秘境,开启任务的奖励由丹楼联合南荒三大家族共同筹措。
既然是姜昭开口,谁敢不从?
可就在这片沉默中,一道冰冷如霜雪般的声音骤然响起:“小子,如果你破不开这法阵,你死定了——便是大罗金仙亲临,也救不了你!我姜天说的!”
话音未落,一股凛冽威压席卷而出,地面青砖寸寸龟裂,仿佛承受不住那言语背后的杀意。
姜天踏前一步,华贵紫金纹袍在劲风中翻涌,双目如刀,直刺龙慕所在之处。
他眸光森寒,仿佛已将对方视作一具尸体。
另一侧的妘峰神色微变,脚步轻移,悄然上前半步。
他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疑虑:“不对……这气氛太安静了,他怎敢如此镇定?莫非……?”
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压下。
毕竟,眼前这座传承大阵,连顾家太上长老都要斟酌再三,岂是一个年轻后辈能轻易撼动的?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一声悠长叹息悠悠传来。
“哎……给他!”
是顾渊。
这位一向沉稳内敛的顾家长老终于开口,瞬间镇住全场躁动。
他目光复杂地望着龙慕,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又像是在看一枚即将引爆风云的棋子。
下一瞬,一名须发皆白的顾家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纳戒,指尖轻弹,戒指划出一道银弧,稳稳飞向龙慕。
龙慕伸手一抓,动作干脆利落。指尖触到纳戒的刹那,心神已然沉入其中。
片刻后,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多谢了。”
这一笑,不卑不亢,带着几分少年得志的锋芒,却又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
他将纳戒收入怀中,站直身躯,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强者,语气陡然转为肃然:“诸位前辈,晚辈虽可勉强破开启大阵,但有两点必须提前言明——第一,此阵乃上古遗留大阵,我无法彻底破解,只能以自身灵识牵引阵眼波动,开启一道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却皆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龙慕顿了顿,眸光微闪,继而缓缓道:“第二……进入秘境者,修为不得超过化神期。若有更高境界者强行闯入——”
他抬手指向那座盘踞天地之间的巨大法阵,只见阵纹流转之间,隐隐浮现出一行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在低语着某种古老的诅咒。
龙慕轻声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一旦大阵反噬,转化薇杀阵,那么,进入大阵的所有修士,将无一生还。”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跳似乎都被那句话攥住,悬于悬崖边缘。
他们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青年,忽然意识到——
或许,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