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律!”“哞哞!”“咩咩!”“哼哼!”“喔喔!”
纷繁的动物叫嚷声,夹杂着刺鼻的气味,从卡斯蒂利亚殖民者留下的动物圈中传来。武士队长科皮利一脸警惕,盯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动物。而祭司阿丁学者出身,又在伊比利亚半岛呆了许久,对这些倒很是了解,笑着一一解释。
“卡斯蒂利亚人的安达卢西亚战马,其实未必能比得过法兰西、神罗和英格兰的战马。但这战马有一个好处,就是灵敏、耐热!伊比利亚半岛上多山地,气候也热。因此半岛本土的安达卢西亚战马,能够适应山地地形,不大怕热。哪怕是这样的热带岛屿,它也能顺利的繁衍!三头母马,大概一年生一胎,慢慢养吧!”
“这牛没啥好说的,就是安达卢西亚的粗种役牛,和神罗的差不多。你看,它背高,骨架结实,鬃毛粗硬。颜色要么是斑驳的黄褐,要么是深棕。它额头宽阔、角弯且长,刺中人很厉害!不过,这是种地的役牛,不是卡斯蒂利亚人那种专门的斗牛,不大容易被激怒。嗯,这牛就两对,繁衍起来挺慢的...”
“噢!这羊不错,很不错!是曼切加羊(manchega),它产奶很多,能出产很好吃的曼切戈奶酪。只不过它的羊毛比较粗,看这灰白团乎乎的样子,就比不上那些北非柏柏尔人的细毛羊...瞧,这一群十几二十只,几乎全是母羊,只有两头公羊!咦!卡斯蒂利亚人带这么多羊过来做什么?这些母羊的样子,怎么都蔫乎乎的?嗯,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好吧,这羊估计在岛上繁衍的最快!可以找一批泰诺土人过来专门学着放羊、挤羊奶!...”
祭司阿丁兴致勃勃,看着这些“亲切”的旧大陆牲畜,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大贵族庄园的场景。他下意识的规划起这些动物的长久安排,就像一位英勇岛上的“总督”。
武士队长科皮利耐心听着,没有打断阿丁的话,也默认了阿丁对这些动物的安排。在没有确定这些动物是否沾染疫病、能否适应其他岛屿的环境前,他并不准备把它们运到西边去。眼下,不如让祭司阿丁带着白肤佣兵和本地泰诺部族,先行饲养着,多少繁衍两胎、增加些数量后再说!
“哈哈!这伊比利亚黑毛猪很好养!他们什么都吃,皮也特别厚,可以在半野外放养。这种黑毛猪白天就放养在村落后面,由着它们拱土,吃腐果与残渣。夜里有的野性发了,会钻入林间自己觅食,然后乱糟糟的叫唤!嗯,只要吃的够,这几对黑猪繁衍的快,一次能生好几胎的!你看这头母猪,就明显怀了崽...”
“哦!这是西班牙家鸡,个头不大,羽毛多为棕红、花白,鸡冠鲜红。它们可以圈养,也可以散养,最是耐活了。你看,这些小鸡明显是在岛上新生出来的,都长得半大了。家鸡繁衍最快,别看眼下才几十只,只要好好照料,明年直接就变成几百只。啧啧!它们下的蛋算不上大,吃起来却很香!尤其是煎成蛋饼...”
说着,祭司阿丁又咽了下口水。这“印度群岛”上虽然有不少香料和新食物,但在肉食上确实是匮乏,除了鱼和一种难吃的大鸡外,就没什么了。那些泰诺土人吃的蜥蜴、烤虫和臭猪肉,他根本咽不下去。而有了这些卡斯蒂利亚人不远万里,“送来”的牲畜家禽,他这有些乏味的饮食生活,总算可以丰富起来了!
“走!豹头骑士队长!我们再去看看卡斯蒂利亚人,带来了什么作物?哈哈!这可是我们两个的大功绩,修猫鹰主祭、托马特总祭司,都肯定会喜欢的!”
祭司阿丁拉着武士队长科皮利,就往村庄更深处,已经被卡斯蒂利亚人放弃的田地农场那里走。
一个月前,泰巨鹰和米奎一起突袭的农场中,此时到处是烧没的茅屋残宅,只剩下大片郁郁葱葱的田地,杂草与各种作物都长得茂盛极了!还好,当时王国的突袭队伍,有意避开了这些田野中的新作物。而卡斯蒂利亚远征军,也没把这些司空见惯的作物当回事,这才留了下来。
“嗯,这片河边微高的沙壤地,用砍下的棕榈枝围起简易篱笆,防止被动物拱食...这么郑重,种的是小麦田!小麦不大好种的,对湿热极其挑剔。你看!这边西边一半,都倒伏了,还有的染了霉。倒是东边靠河的一半,长得挺好的!卡斯蒂利亚人这批带来的农民,看来确实是种田的好手。只可惜,大部分都被杀了,剩下的则坐船逃了...”
“得把那几个丁壮伤员救治一下!他们没啥威胁,皈依主神后,可以留一条命。把他们留下来,教岛上的土人种地!”
祭司阿丁看了会小麦,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风车石磨的庄园。没有风车、没有石磨,又怎么能叫做庄园?嗯,风车的设计图纸对他来说不难,但各种木材、铁料配件,怕是有些困难。以古巴岛上蛮荒的生产现状...大概西边的湖中王国本部,那魔鬼使徒所在的富饶“文明”之地,能够弄到运来吧?
此时此刻,对于墨西哥高原的生产力,祭司阿丁还抱着些遥远距离所产生的幻想。这也是托马特总祭司与修猫鹰主祭,有意不告诉他的结果。而他看了圈小麦田,又看到了大麦和苜蓿田。这些是专门用来养马的,种的很是随意,就是寻着空地就撒一把。而大麦和苜蓿长出来后,也没有小麦那么娇气,哪怕碰到杂草竞争,也是丝毫不怕的!
“大麦和苜蓿田,这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看来卡斯蒂利亚人原本带上岛的马匹数量不少啊!哎!王国的武士们也太残暴了,竟然一开始就下狠手,把那些马都弄死了,最后只留下这五匹马来...”
祭司阿丁念念叨叨,仿佛把那些被弄死的战马,都看成了岛上的财产。而科皮利咧嘴一笑,没有应话。要是换成他,也得一下手就把马弄死,让草原蛮兵去干!这种四足奔跑的骑兽,实在是太危险了,连王国的武士看了都吓一跳!
“主神庇佑!让我看看他们带来了哪些蔬菜,可以弄上餐桌,吃些好的...”
“嗯,地头看去绿箭一样,排成两行的是洋葱(cebolla)!这玩意百搭,什么菜里都能加。土下面就是白色的,一直膨大生长,好种又好活!”
“咦!这尖头的苗,下面是大蒜(ajo)?魔鬼见证!这可是神父与船医们的最爱!食物调味也就罢了,更主要的,是驱除瘟疫的护符。果然,卡斯蒂利亚人一定会种这个,搞不好还是神父亲自种的,这样神圣的法力最强!而等收获后,神父们会把蒜串挂在厨房、粮仓与病棚前,还有水手把这个串成驱邪项链和饰品的...当然,面对维齐洛波的强大法力,这些小玩意又算不什么了!或许可以弄一点,救治染上疱疹的武士?”
祭司阿丁审视着驱邪驱瘟疫驱魔鬼的大蒜,又看了武士队长科皮利一眼,心中生出许多想法。但很快,他就看到真正“好吃”的蔬菜,也是欧陆神罗最常食用的菜肴。
“上主...咳!主神啊!是芜菁和青豌豆!瞧这白紫色的芜菁块茎,在这潮湿的泥土里长得这么肥硕!那些黑猪闻到,一定馋的疯了!这可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嗯!青豌豆开了白花,爬满了搭出的架子,已经结出了许多的豆荚。只是一直没人收,豆荚都干瘪裂开,让豆子落下来了。青豌豆也好吃啊,尤其是和猪肉一起炖!”
祭司阿丁嘴里说着,就惦记上那又骚又劲的黑猪肉了。此时的欧陆养猪并不阉割,而在一向重口味的神罗,许多人就好那一口直熏天灵盖的猪味,融在喷香的猪油里!这可是上主赐予的美妙,也是星月异教、犹太异端与天主信仰最容易辨别的差异。至于粗鄙的卡斯蒂利亚人,他们在饮食上的审美,其实和神罗诸邦差不多,也就好这一重口。
“喔!还有胡萝卜!橙红橙红的根茎,长得又矮又壮!这玩意也是好种好活,更是炖猪肉的好菜!最好能再弄些香料就好了,让我找找,啊!原来在这里!”
祭司阿丁左右环顾,好一会后,才猛地瞪大了眼睛,高兴地奔到一处角落。那角落里也围了个小围栏,明显种的是好东西,嗯是被欧陆当成香料的“好东西”。
“莳萝(eneldo)、欧芹(perejil)!这可是做汤、腌肉或煎药草汤的绝配!也就是这次带的有神父,不然普通的丁壮,不一定能会种这种‘香料’...”
祭司阿丁絮絮叨叨,像是还没从昨夜的癫狂中彻底回复理智。或许,当他举行自己心目中“魔鬼的血腥仪式”后,某些过去的理智,就随着血色与信仰逝去。他日渐变成了自己心中的“魔鬼信徒”,不掩饰各种执着的欲望。一个人给自己定下的信仰标杆,就是如此奇妙,能够让自己发生真切的改变。
而后,在这种奇特的驱动下,祭司阿丁终于看到了天主世界中,最具有宗教含义的一种作物。无论是上主信仰还是魔鬼信仰,无论是犹太文化还是天主文化,都离不开这种最具有象征性的“神子之血”,葡萄!
这些葡萄,是卡斯蒂利亚殖民者,从拉曼查葡萄园精心带来,嫁接的拉曼查红葡萄枝条。它们被插在农场后缘,较为干燥、背风的小坡上。卡斯蒂利亚的修士与农民们,曾在那用木桩与麻绳,一株株将葡萄支起。他们曾经希冀着,两三年后,就能压榨出岛上第一坛血色的弥撒酒。随后,召开一场分享葡萄酒的弥撒,由此表明上主福音在东印度的传播!
然而,这一切的希望,这一切雄心勃勃的宗教野心,都随着王国的突袭与进攻,随着死去的老兵与殖民丁壮,在这座大岛上灰飞烟灭。最后只留下几颗存活的葡萄藤,孤单又倔强地抓住砂砾坡,长出并不茂盛的叶子。而受到岛上潮湿空气的影响,好些颗葡萄都已经病死了。哪怕这几颗幸存的,叶子也在湿热的空气里生长又腐败。若是没有人悉心照料,用不了多久,它们也会彻底绝了生机。
“哦,不!葡萄!我的葡萄!这些葡萄,可得好好的照料,得找专门的葡萄种植人来种才行!这热带岛上的气候又热又湿,要种好葡萄可是件大难事!让我想想,佣兵里好像没有什么能种葡萄的人物...嗯?那个哥伦布的小舅子,好像以前就是开葡萄园的?”
祭司阿丁心疼的抚摸着葡萄叶子,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能种葡萄的人。他又看了科皮利一眼,心中还在想着。
“最好能把那家伙给弄过来!就在这英勇岛上种葡萄...不对,那家伙好像在负责古巴的硝田,轻易恐怕离不开。那就只能把葡萄送过去,交给他种了!真是便宜这家伙了。能种好葡萄,产出葡萄酒,可多是一件美事啊!”
阳光从棕榈树的缝隙中洒下,猎猎的海风,吹过富饶的圣胡安岛北港。而随着所有战利品的统计完成,在这些田野与“牧场”间,终于再次出现了忙碌的身影。佣兵们是忙碌的主力,祭司阿丁则是名正言顺的监工。至于剩下的一百三十个王国武士与草原蛮兵,则抓紧时间好吃好喝,养着自己的身体,等待着一场生与死的最后考验。
而当十天之后,当岸上新挖的武士坟墓,已经长出了二十花万寿菊金盏的新芽,真正死亡与新生的考验,也随着这神性的花儿降临!
“主神啊!愿您至高的神力,从瘟疫中拯救我!”
第一批王国的武士,终于出现了天花爆发的痕迹。从背疼到浑身疼,再到冒出来的点点红斑,死亡的吻已然悄然袭来,吻到了他们的身体之上!而后,要么埋入坟丘,灵魂升入神国;要么获得新生,从此不在畏惧苍白的天花骑士!这是最后的考验,死或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