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道:“我没喝多,我说的是实话,只是这实话么…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反正在出兵攻打南朝这件事上,我虽然不赞成皇上的做法的。
“但对皇上的才能还是很钦佩的。咱皇上处理起大事来,不仅考虑得周到细致,而且举重若轻,颇有些你老爹那种雄才大略的风范。其实我在内心里面,对他也很是佩服的。”
张梦阳说的是实话,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氛围里成长起来的他,基因里自带着很浓重的汉族情结,因此刚开始对吴乞买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把他当成是一个古老的敌国领袖。
可与这位金国皇帝几经接触,不由地在深心里面对这位大金国皇帝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
也可能是现在的他,知道了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中年男子不仅仅是北国的一国之主,而且还是他张梦阳的直系祖先吧,因此对他的观感较诸先前大有好转。
他先前以为吴乞买是个只会在后方下下诏书,钓钓鱼,打打猎,看上去没什么事做的自在君王,给人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成天围着老情人徒单太夫人的屁股转的老色批。
可是结合他的言谈和作为,以及他治国理政的种种举措来看,这人还真不是道君皇帝那样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搞女人的闲散君王。
而且在莎宁哥的口中,他知道这个吴乞买皇帝其实颇为勤政,虽说他时常出城打猎,或招聚臣僚歌舞饮宴,可往往在玩乐之间就把一些棘手的军国大事给解决发付了。
他还总会在夜晚抽出一段时间来批阅奏章,而且处理得很快,从无积压。
所以,虽然他深居在会宁府或者辽阳府的宫廷里面,但整个金国的大情小事,几乎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绝非外观上表现出来的那般闲散无为。
张梦阳喃喃自语地道:“嗯,这也许就是古书里所说的天纵圣明吧!虽然他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惫懒货,可这老家伙的光辉事迹,足为后辈儿孙之表率,这也多少让我的心啊,能平衡那么一点儿了。”
多保真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没病,又在犯什么浑了,你是在说杯鲁么?”
张梦阳道:“杯鲁?怎么会,我怎么会说他,他是我的老祖宗,你何时见过孝子贤孙编排过自个儿老祖宗的。”
多保真听着他说话无与伦次,还以为他正话反说,在平白地吃飞醋,便啐了他一口道:“我看你真的有是病得不轻呢。我警告你,你别闲着没事找事,惹得我生气了有你好果子吃。”
张梦阳瞪眼看着她道:“我没病,我正常得很,我说的是真的,他是我老祖宗,你是我的祖姑奶奶。”
“滚!”多保真美目圆睁地怒声说道,随手将古古出的一个小拨浪鼓冲着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张梦阳赶紧低头躲过,偷偷地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
……
当天晚上他便在多保真房里歇了,并为了表达自己此番不必而别的歉意,他不辞劳苦,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吭哧吭哧地如老黄牛般地深耕细作。
直折腾到半夜,折腾得多保真实在受不了了,这才两手用力把他推开,指令他到花窗下的小床上自睡,卧房里这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翌日天刚放亮,多保真搂着古古出还没睡醒,他便早早地起来梳洗了,吃了几块酥糕,喝了两杯羊奶,补充了下体力,踱着步子走到行宫别院里来看望萧太后和小郡主。
好巧不巧,恰正碰上萧太后起来上厕所,张梦阳一见之下大喜,心想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便老实不客气地把她堵在厕所里,不管她乐不乐意,强行把她宠幸了一回。
完事儿之后,便无比体贴地抱着她到房间里说了一会子话,两个人耳鬓厮磨地要多亲热有多亲热,整得张梦阳都有些吃不消了,搞不清楚今天的姨娘为何一改往日的冷若冰霜,像是一下子换了个人的一般。
天大亮之后,见小郡主还在卧房里熟睡未起,他和姨娘也亲热得够了,便想着扯个理由告辞而退,到宝相庵里去看看另一个老婆麻仙姑。
“那臭婆娘怀了小爷的种,应该都已经五六个月了吧,也不知她在宝相庵里过得好不好,今天说什么也得过去瞧瞧她。
“也不知在这些日子里,她是想我想得多点儿,还是想她那些把兄弟们想得多点儿。毕竟她跟她的那些把兄弟们的情分,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虽然她已经答应今后只做我一个人的老婆了,可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前情往事,又怎会在脑子里尽行删除?他们和她之间的故事,只怕比小爷我想象得还更刺激得多呢。”
想到此处,他的心头难免醋意涌动,便想要从萧太后这里下抽身出来,溜到宝相庵去与麻仙姑偷偷地相会。
可是没有了小郡主在眼前,萧太后这位姨娘单独面对这位小老公,难免情怀大放,表现得很是粘人,挽着他的胳膊,说什么也要跟他一块儿出去转转。
张梦阳不好跟她说自己其实是打算去看另一个女人,只好拿言语搪塞道:“这辽阳城小的很,还不如燕京的一半大,跟汴京比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咱们应该在辽阳待不长的,说不定要不了两天就得出发去燕京呢,还很有可能得到汴京去走一遭。
“听我的话,你就趁这两天好好歇歇,太夫人那边叫你你就过去陪她说说话,谈谈佛经什么的,等过些日子到了燕京到了汴京,那地盘够大风景够多的时候,老公我陪你玩儿个够怎样?”
萧太后不满地道:“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张梦阳道:“去哪儿…我也没个准主意,到城里城外的随便走走看看,这个…视察视察城防什么的。”
萧太后道:“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事,要不,咱俩就到城西的龙峰寺去走一趟怎样?”
张梦阳一怔,看了她一眼问:“龙峰寺,去哪儿干嘛?”
萧太后道:“那龙峰寺在大辽二百多年的历史上,一直都是我契丹人的护国宝寺,寺里的神佛一向灵验,我想到寺里面去给佛祖上柱香,让佛祖保佑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地,以后再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听了她的这话,张梦阳心下很是高兴,知道她的心中既然想要祈求家人平安,就一定不会再为了恢复大辽的事,做那等冒险孟浪之举了。
张梦阳敏锐地觉察到,她这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其实隐含着她思想深处的重大转变。
对她来说,从反金复辽的牛角尖里摆脱出来,回归现实,回归家庭,做一个正常女人是最实际也最有意义的。
张梦阳高兴地道:“既是如此,那对我姓张的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这趟龙峰寺不仅一定要去,而且得去得光明正大,去得轰轰烈烈。”
他又暗想:“最好是让莎姐姐和多保真也都知道姨娘此番龙峰寺之行的初衷才好,这对化解她们几个女真娘们儿和契丹娘们儿之间的矛盾,会极其具有建设性的意义。”
萧太后问他:“光明正大,轰轰烈烈?你这话事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敲锣打鼓,一地里放着炮仗去么?”
张梦阳哈哈笑道:“没错,就按你说的意思办,敲锣打鼓,放着鞭炮热热闹闹地去,这好事儿难道还怕被人知道么?”
萧太后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怎样的小九九,只觉得如此张扬殊属无谓,可见他兴致颇高,又不好出言阻止,只好任由他随意地去瞎折腾。
张梦阳把窝拉答找了来,命他调来了几十名名亲军侍卫,刀斧手若干,烟花炮仗又准备了许多,还又找来了鼓吹乐手二十余人。
待得人员物事尽皆齐备之后,便和萧太后带了这许多人,一路上鼓乐喧阗地朝城西的龙峰寺开拔前进,震耳欲聋的鞭炮与火铳交响在前后,使得围观的百姓们看到此情此景,不少人还以为是世家子弟娶亲的仪仗。
张张扬扬地到了龙峰寺,张梦阳陪着萧太后上了香,拜了佛,又在寺院的前前后后大体上游览了一番,最后便在方丈和一众执事僧的陪同下,来到了寺院后面的龙峰塔下。
萧太后仰望着高耸入云的佛塔,心中不由地感慨万千,她实在难以相信,就是在数月之前,自己带着一帮契丹儿郎自外穴地而入,直冲到高得令人眼晕的十三层塔楼之上,想要把那镇国之宝从这里盗走。
可在那当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小畜生与莎宁哥那贱人竟会在那么高的佛塔之上,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丑事来。
佛门清净之地,且又是在与佛指舍利如此相近的接触之下,他们竟然就那么毫无廉耻地发起情来,丝毫不惧报应地褪了裤子做那等下流勾当,心中哪还有一丝对牛鬼蛇神的惧怕,哪还有一丝对轮回报应的敬畏。
不信鬼神不信报应的人,是天底下最坏的、最可怕的人,他们是什么肮脏下流无耻狠毒的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从今往后,我一定要尽其所能地改变他,免得他将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受苦。永世不得翻身!”萧太后在心中默默地想。
她扭头对张梦阳道:“王家千岁,你知道我今番来此,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吗?”
张梦阳笑道:“那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临来之前不都说了吗,是想让佛祖保佑咱们一家人永远都平平安安地,再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萧太后冷笑道:“我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啊,主要是为了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畜生赎罪来着。”
“为我赎罪?”张梦阳被她这话给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便虚心地求教道:“这话是从何说起,恕孩儿愚笨,一时间琢磨不来,还请姨娘赐教为盼。”
萧太后白了他一眼,道:“自个儿在这塔上做的那种腌臜事儿,难道真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么?你不觉得那是对佛祖菩萨的大不敬么?想想我都替你觉着害怕。也是一个大男人了,怎么能这么不害臊。”
经她如此一提醒,张梦阳立马明白了她所说的是何事来,脸上一红,斜着眼睛朝方丈和执事僧们看了一眼,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说:
“做一百件坏事一千件坏事都不要紧,只要真诚地忏悔过了,做上哪怕一件被佛祖所认可的善事,佛祖就会宽大为怀,不与计较滴,要不怎么说我佛慈悲呢!”
萧太后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张梦阳又陪着她走马观花地到处看了看,然后就扯了个淡,辞别了方丈和执事僧,从龙峰寺里退了出来。
他在窝拉答等一众侍卫的陪同下正要起驾回宫,突然间耳听“嗖嗖”两响,两柄飞刀夹带着极厉害的破风之声,对着张梦阳快捷无伦地飞射过来。
待他觉察出风声不善,已然迟了,口中“啊也”一声,急忙把身子伏低在马鞍之上,两柄飞刀在他的背肩之上闪电般地飞过,先后插在了一侧的砖墙之上。
随即便听到大街对面有人破口大骂:“完颜杯鲁,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两面三刀的狗贼,老子当初是瞎了眼,居然把你当成是自家兄弟,看老子今天非扯碎了你,给死去的众兄弟们报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