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岩,301室。
钱彪独自坐在黑暗中,只有窗外闪电划过时,才能照亮他那张平静中带着恐惧的脸。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妻儿的照片,贴在胸口。
“宝儿,翠莲……别怪爹,爹,来赎罪了……”
“砰!”
公寓的门,被粗暴的一脚从外面踹开。
“钱彪!你的死期到了!”
为首的张三文满脸狰狞,举着枪冲了进来。
“别……别杀我!”
钱彪按照贺远的安排,惊恐的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往里屋跑。
“杀的就是你!”
张三文狞笑着,正要追进去。
“砰!”
阳台的玻璃窗猛然碎裂,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滚而入,手中的司登冲锋枪瞬间喷出了火舌。
“不许动!军统!”
沈醉一马当先,冰冷的声音在房间内炸响。
“艹!军统的人?!”
张三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也是来灭口的!兄弟们,开火!一个不留!”
两拨人马,在狭小的客厅内瞬间爆发了激烈的火拼。子弹在黑暗中乱飞,火光四射。
张三文等人虽然悍不畏死,但哪里是沈醉这群专业特工的对手?转眼间便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玛德!中计了!”
张三文红着眼,知道今晚是栽了。
但他接到的,是死命令!
“钱彪必须死!”
他怒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颗手雷,拉开引线就往里屋扔去。
“不好!趴下!”
沈醉大惊失色,带着身边人扑倒在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惨叫,将整个房间都震得晃了三晃。
里屋的木门被炸得四分五裂,霎时间火光冲天。
“艹!人死了!”
沈醉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看了眼里屋的景象,气得一脚踹翻了茶几。
虽然趁着这工夫把对面的人给制服了,可这他娘的还是毁了。
人证,死了!
自己还莫名其妙的卷进了一场灭口凶杀案!
“沈队!警察来了!”
窗外,传来密集的警笛声和汽车刹车声。
“不好!撤!”
沈醉当机立断,正要带人从阳台原路返回。
“哗啦!”
公寓的大门再次被踹开,刺眼的探照灯光瞬间影控了整个房间。
“不许动!中统办案!!”
一声威严的厉喝传来。
只见贺远身穿黑色风衣,在十几名中统探员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在他身后,中统行动队长赵楷,正一脸得意的晃着手中的相机,闪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公寓内,一片狼藉。
钱彪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刘部长那群非死即伤的死士,以及手持冲锋枪,一脸错愕愤怒、懊恼,活像被抓奸在床的沈醉。
人赃并获!
贺远走到沈醉面前,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与“难以置信”。
“沈老弟……”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沈醉张了张嘴,看着贺远那副“无辜”的表情,又看了看旁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一样的中统队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最后只憋出了几个字。
“贺兄……你真牛逼。”
“唉。”贺远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队长啊。”
贺远转过身,神色瞬间变得严肃。
“国府证人钱彪,在藏匿点被军统特工与不明匪徒联手灭口,人证物证俱在!立刻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收押吧!”
“尤其是这位军统的沈队长,他身份特殊,一定要……严加看管!”
“是!贺专员!”
赵楷兴奋的一挥手道:“来人!把这位军统的大爷,和那些杀人犯,都给我‘请’回去!”
“严加审讯!”
随着众人被依次带走,贺远也走到了里屋。
被炸碎的窗户吹进了雨水,打湿了风衣下摆。
他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的看着地上的惨状。
“贺专员!漂亮!太漂亮了!”
赵楷则是兴奋的跑了过来,手里的相机还冒着刚换闪光灯泡的热气。
“人赃并获!刘部长的死士,军统的大特务!”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功劳啊!”
贺远缓缓转过身,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反而带着“后怕”与“凝重”。
“赵队长,今晚之事,干系重大啊。”
他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道:“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侍从室专员,偶然撞见了这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出于本能才致电中统,请求支援。”
赵楷一愣,随即那张精明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对,就是这样!”
“贺专员高风亮节啊!”
“今晚这事,就是我中统行动处,在陈部长的英明领导下,一举侦破了这起后勤部官员勾结军统特务,畏罪灭口国府证人的惊天大案!”
“您今晚劳累过度,受了惊吓,卑职这就派人送您回府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如此甚好。”贺远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这人,不喜张扬。”
“这案子,中统的弟兄们功不可没,赵队长更是居功至伟。”
他拍了拍赵楷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我就不便去见陈部长了。”
“赵队长,还望你代我向他问好。”
“至于这份报告,我相信赵队长……知道该怎么写。”
“明白!明白!”
赵楷激动得浑身一颤。
贺远这番话,不只是把功劳全送给了中统,更是把“人情”送到了他赵楷的手上!
这是天大的恩情!
“贺专员放心!您今日之情,我赵楷……不,我中统上下,没齿难忘!”
贺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拉了拉风衣的领口,看了一眼被两名中统探员死死按住,满脸生无可恋的沈醉,随即转过身,如同一个真正的“受惊路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
……
夜,更深了。
何公馆内,何应钦焦躁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时而看表,时而望向窗外。
刘部长和张次长坐立不安,汗如雨下。
“还没消息吗?!钱彪死了没有?!”何应钦低吼道。
刘部长颤声道:“总长……张三文的表弟说,人是派出去了,但……但现在还没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