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夜沉如水。
平津侯府内灯火昏暗,府内众人大都进入梦乡,唯有与前院相距不远的一个独立小院中,正房内燃着烛火。
月奴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进入小院,扬手扔出一张符。
那符篆飘在半空中后化作点点白光,随后很快消失不见。
只不过短短几息时间,整个小院被一道白光笼罩其中。
从外远处看去,小院内一片漆黑,安静得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被包裹在白光中的小院里面,却依旧是灯光点点,两道身影相对而坐,紫檀木雕花的桌案上茶香袅袅。
“月奴,这次外出看诊可是出了事?”
臧海将一盏热茶递给月奴,眼里是遮挡不住的疑惑和担忧。
月奴接过热茶浅抿一口,随后将萧楦暗中进京城,还有自己答应给他制药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臧海。
臧海闻言沉默半晌,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茶杯,许久才道:“没想到临淄王竟暗度陈仓,秘密派遣他的儿子进京。”
“他这是要意图扰乱京城这池浑水?”
月奴淡笑点头:“圣上还是太子时,就遭到先帝后宫嫔妃的暗算,中了毒。”
“后来那毒虽解了,可后果是圣上不仅失生育能力,寿命也无法长久。”
“如今圣上眼看着老了,临淄王怎么可能会真的坐以待毙?”
臧海头疼地揉揉眉心,赵秉文,曹静贤,平津侯,如今又扯进来当今圣上,临淄王和临淄王世子。
一个个都是身处权力金字塔顶端之人,手握无数人的生死权。
一个不留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早就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毕竟他面对的仇人,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诡计多端手握大权的老狐狸。
可是如今有人打上了月奴的主意,不管是为着什么,臧海都无法坦然接受。
“这事是临淄王世子逼迫你做的?”
良久,臧海深深吐出口浊气,眼里的担忧越甚,看向月奴问。
月奴轻抿口茶,笑着摇头:“他还威胁不了我。”顿了顿道:“只是哥哥,你也需要帮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要不是臧海有主角光环,就他那每次以身犯险的举动,换个普通人来,恐怕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伴君如伴虎。”臧海眉头紧蹙:“临淄王世子能无声无息潜入京城而不被人察觉,可见他心思深不可测。”
“你与他相处,恐怕是弊大于利。”
“哥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咱们的仇人位高权重,哥哥想让他们身败名裂,想要彻底扳倒他们,这京城的水便不能太平静。”
臧海看着神色淡然,态度却又格外坚定的妹妹,深深叹口气。
“罢了,你自己心里有主意便好,只是今后还是与他不要太过亲近。”
自家妹妹长相太过吸引人,若是临淄王世子知晓她是女儿身,恐怕以后不会单单只是寻求她制药。
这些自幼长在阴谋算计中的皇子皇孙,哪一个是善良单纯的主?
“我会谨慎些,哥哥不用担心。”
“对了哥哥,你已取得平津侯的信任,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月奴有些好奇地看向凝眉的臧海。
臧海没有隐瞒,将他自己查到的,还有高明师父告诉他的,有关庄家的所有秘事都告诉了月奴。
说完臧海眼里溢出一丝嘲讽:“要报复庄芦隐,杀他有些太便宜他了。”
“庄芦隐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让庄家在这勋贵云集的京城屹立不倒,让他庄芦隐的儿孙平步青云。”
“那我偏偏就要毁了他的希望,断了庄家的根基,让庄芦隐和庄家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如今庄芦隐最器重的儿子,就是他的嫡子庄之甫。”
“庄之甫也是个会钻营的,加上庄芦隐的保驾护航,他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做得游刃有余,还贪污了不少钱财。”
“就连给先帝修建皇陵墓道,庄之甫也敢伙同钦天监,偷工减料。”
“哥哥你是打算用贪污一事,将庄之甫拉下工部尚书的位置?”
臧海轻轻摇头:“我虽查清庄之甫贪污一事,背后还牵扯到曹静贤,可如今我还只是平津侯府的幕僚。”
“没办法将证据递到圣上面前,为今之计,也只能继续蛰伏。”顿了顿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三个月后就是步打球赛,这是专门为京城世家公子设置的比赛,我打算说服庄之行去参加。”
“庄之行?”月奴微微一愣,没想到兜兜转转,庄之行还是被牵扯进这趟浑水中,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庄芦隐就两个儿子,要想从庄家内部着手毁了庄家,这兄弟两人就得斗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倒。
庄之甫得到庄芦隐和蒋襄的全力栽培,而庄之行却被蒋襄养成了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哥哥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臧海见自家妹妹神色淡然,并没有维护庄之行的意思,心中总算是松口气。
臧海淡笑道:“庄之行的母亲沈婉曾经是庄芦隐最宠爱的女人,但庄芦隐为了仕途和前程,选择了放弃她。”
“对沈婉和庄之行母子弃如敝履不说,还暗中默许蒋襄算计沈婉。”
“我听平津侯府的下人私下里说过,庄之行的母亲是因为行为不检点,和一位上门诊病的医师暧昧不清。”
“庄芦隐这才厌了她,连带着对庄之行这个儿子也是冷落多年。”
臧海说着摇头:“可一个陪着庄芦隐在边疆打拼那么多年,不离不弃的烈性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败坏名声,甚至还要连累自己儿子的丑事?”
“后宅女人之间的阴谋算计,向来是杀人不见血。而想要毁掉一个女人,破坏她的贞洁,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蒋襄,平津侯府的主母,庄芦隐的妻子,在沈婉这事上绝不清白。”
臧海说完,月奴便明白了臧海的计划,他这是想要用沈婉的事刺激庄之行,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做个纨绔子。
以前庄之行是真的无心与他大哥争夺平津侯的爵位,一心做个闲散人。
可若是他知晓自己的母亲和他之所以被平津侯冷落,是因为蒋襄的算计。
是蒋襄污蔑算计他母亲的名声,害得他母亲进不了庄家的祠堂。
庄之行怎么可能如以前一样不争不抢,任由蒋襄和庄之甫打压他,任由他父亲庄芦隐误会他母亲。
更不可能看着他自己的母亲,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孤零零躺在那里,永远都进不了庄家的祖坟。
这对庄之行来说,确实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也是一个让他成长的机会。
“那哥哥你要谨慎行事,庄芦隐虽看似手段残暴粗糙。可他心机深沉,性格多疑,并不是那种只懂杀伐的莽汉。”
“放心吧。”臧海笑道:“我会小心。对了月奴,你还记得观风师兄吗?”
月奴点头:“当然记得,阿娘还在的时候,他可没少被阿娘罚。”
“咱们家出事以前,阿娘就罚他去后山砍柴思过。就是不知道现在十几年过去,他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我找到观风师兄了。”臧海笑着看向月奴:“你想不想见他?”
“当然想啦。”月奴连连点头:“他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