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无光井彻底显出真容的瞬间,只听得暗魔浑身魔息猛然炸裂。
他眼底深处的幽影随之翻涌,如同被压抑已久的魔性在此刻挣脱枷锁,嘶吼着恍若从万劫魔渊里撕裂般升起。
只听得他声音阴狠森然、几乎带着撕裂魂念般的癫语似的,低吼地道:“井下无光,皆入死劫!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那声音不像话语,更像从无底魔渊里爬出的一声宿命的诅咒。
妙广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大喝。他只是大袖一振,像是将一缕古老到足以照见前尘的灵辉倾注入无光井。
下一瞬,只听得“嗡!”的一声。
无光井如被触动“命线”一般,一股古老、荒芜、不容拒绝的气息猛然扩散。那气息扩散之快,完全不像向外蔓延,而像是天地四极在同一瞬间被强行“唤醒”。
一时间大阵被压得光纹瞬间低伏,甚至就连更远处的海兰珠的气息,也好似被一齐牵动。
其实海兰珠本身的天道之力,就是不亚于无光井的品阶之力,原本可以与无光井对峙才对。
可在这股磅礴之势下,她体内的红紫鬼息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命线轻轻牵了一下。那情形,就宛若大河涨潮,便连湖泊也要随之抬升。
星辰挪移,大星牵小星。无光井一动,她也不得不随之倾斜半分。
此刻的海兰珠,虽有天道之力护持,但那感觉就如同无法拒绝的宇宙引力般,被迫彻底地被无光井给粘住。
一时间,她那整张半裂般的诡艳面容也不自觉地微微一抖,足下的紫红涟漪被压得轻轻塌陷一寸,扬起的脸庞上,更是让她首次露出讶异的惊容。
阵外的海兰珠都如此,更不要说阵内的轩辕一绝和巫俑两个。
只见得轩辕一绝周身天衍之力本该绵延如星河、顺势而行、万衍皆通。然而无光井的气息一扩散,他立刻觉出一种惊悚到极致的异感。
那情形,就好似他铺陈出去的每一条天衍之线,竟像被无形大手抓住头尾,狠狠折回他的体内。
那感觉,如同棋盘上他推开的每一子,都被一只不可抗的手指强行推回原点。
“咔!!”
随着一声断裂般的爆鸣,轩辕一绝的肩头上三道天衍之纹便寸寸龟裂。金色光焰瞬间被倒卷回来,像是倒灌天河直击胸腔,震得他五脏齐颤,险些吐出逆血。
可他毕竟是轩辕一绝。
只见他十指忽然一扣,手诀瞬间反转,天衍之力猛地由外发转为内敛,如万象尽归,抱元守一。
“以衍数锁衍数,以己道反制它道!”
就在他沉声念咒之际,只见他全身法纹震得像随时要炸裂,脚下天衍纹痕抖若风中残烛,
但下一瞬,他周身的天衍之力非但没有坍塌,整个人竟像一根独立于风暴中的金色天衍砥柱,哪怕被压得几乎弯曲,却始终没有断折。
一时间,只见得他的脚下纹路虽然抖得厉害,却依旧被他死死撑住,没有立时间就被无光井给压塌。
至于巫俑承受的冲击更是惨烈得骇人,毕竟无光井的禁域之威,对巫道铸炼之物有着天然克制。
因此只见得巫纹骨甲上大片纹络瞬间炸裂,巫脉被震得七寸尽断,蛊影如被天刑锁喉,纷纷被迫从四肢百骸抽回。
那些刚才还张牙舞爪撕啃大阵的蛊虫,此刻竟像瑟缩的魂影,被压回骨缝深处,发出凄厉又恐惧的魂鸣。
“咔嚓!”
下一瞬,就听得巫俑胸骨直接被震断一条,整个人被无光井压得半跪在地。换做任何巫修之物,在这一刻都应彻底崩塌。
而他虽被硬生生压跪了一条腿,半伏在地,但下一刻,就见得他忽然双掌猛然往地一按!
“巫脉逆行!血线缠骨!”
下一瞬,好似低低的巫声从他的口中冲出。霎时间,就见得好似以逆血为咒,以根骨为柱,他竟生生以自身俑身布下一个以身躯为阵脚的巫阵!
顿时碎裂的骨骸像被重新锻成阵柱,巫纹在他身上逐一燃亮。
这些巫纹不但恍若以破碎燃烧的方式,还拖着半跪的残身,硬生生在无光井的压迫下挤到轩辕一绝身前,用碎裂的骨骸替他挡去近半冲击!
“嗡!”
一时间,只听得他全身发出连绵的青铜撞击之音,骨骼一节节震得似要粉碎成砂。
而他却依旧维持着半跪之姿,像一尊古老到被忘记的巫战神,用破裂的身躯镇守在前。
哪怕被压得再深、骨碎成泥,他也从未向无光井真正跪下。
不过就在此时,虽然海兰珠、轩辕一绝与巫俑三者硬生生撑过了无光井初启的第一重冲击,但很显然……无光井的威力,并不会因他们撑住一息而停息。
下一瞬,天地深处像又被某种无形巨力“捻动”了一下。只是“嗡”地一声极轻的回震,囚笼里的禅净方丈与地叟,便在同一刻骤然剧震!
只见得地叟那边,他原本枯老的身影忽然像被无形的剑海贯穿。身周虚空中浮现出道道森寒剑罡,宛若亿万星霜锻出的剑魂在他周身游走。
那感觉,就好似无数从身体里往外透出的剑道印记。
每一道剑痕,都恍如他的肉身深处藏着一柄沉睡万年的古剑,如今被无光井的“禁域之压”逼得想要破体而出。
这些剑痕闪着惨白的光,每一道都直指虚天,像是要把天地斩成两段。
那情形,就好似他本该是大地之道的化身,如今却被逼得像肉身深处的万剑同时醒来,要以他为鞘破体而出。
至于禅净方丈这边,则是另外一种恐怖。他浑身忽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那血洞形状圆整,纹路一致。
这些不像伤口,倒像是一枚枚木鱼在身上撞出的血窟。
甚至每一个血洞里,都有一道金色的微光在跳动。那不是血,而是被强行震散的佛识,化作金色残光从血洞中溢出。
那些金光跳动时,就像无数僧众在极远处同时敲响法鼓,撞击他的身躯,每撞一下,他肉身便凹出一个血洞。
不过更诡异的,是他们囚笼外面突然升起的一青、一金两道光柱。
青的是地叟的沉坤本源,金的是禅净的佛识光轮。这两道光柱不是他们释放出来的,而像是被不可抗拒地吸出来。
那情形,就宛如无光井张开了一只饥渴万古的渊口,要将他们的本源光芒当作祭血与供奉,用以再度唤醒它深渊底部那不可名状的存在。
刹那间,只见得那青光如破土之龙,金光如裂空佛日。两光不断被抽向无光井的井沿,光柱拉得笔直,像天地要被连成一线。
“嗡!”
天地间顿时响起一种极其可怕的共鸣,那情形,就恍若是万界齐声低吟一般,为这两道本源之光将被吞没而发出无声的哭号。